宣和二年,后宫大兴土木,新帝大选,五十六名嫔妃悉数入宫。
一时间,原本沉寂的后宫因着新人的到来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长安站在桃夭宫门口,遥遥望着这一树一树的桃花烂漫,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进宫那日,日色明媚,步步莲花,她跟在李淑慎的身后,悄悄抬首望着这金碧辉映,雕栏玉砌的皇宫。
那时的李淑慎是大家风范,走在楚洛身边,颇有正妃气度。那时的南烟是怯怯的,跟在长安的身后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没人敢像她一样东张西望。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侧妃,不能乱看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洛便先闻声回过头来,不满地嗔道,“有本王在,侧妃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李淑慎闻言,脸色忽然一沉。南烟也是将头低得更低了些。只有她敢抬起头来,与楚洛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然而那样的温情只是一瞬,他又回转过身去,与李淑慎并肩乘上了轿撵。
她从后面看过去,却只是看到楚洛的一个背影。那样的画面,深深地刻在长安的脑海中很多年。
也许从那时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他不是一己之身,终究不能与她长相厮守。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长安。”
身后有人唤她,是那样熟悉的口吻。
她淡然回首,轻轻一笑,“王爷。”
“在想什么?”
楚瀛的眉目清潋,唇边有清澈的笑意。
长安温润浅笑,轻声答道,“不过记起了些往事罢了。”
楚瀛眉目低垂,温然一笑。
两人静默之间,仿佛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
这么多年过去,长安与楚瀛已经达到了这种默契。就算对往事闭口不提,也知道彼此心中之念。这样的相依相存,仿佛是再好不过。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似是有雨将至。
长安回到永福宫中,刚刚坐定,外头忽然有人影一闪,进来的人是小善子。
“太后,锦绣宫那边带来的消息,说锦绣宫娘娘要见您一面。”
先帝过世后,新帝未曾加封,荣极一时的贵妃沈长乐幽居锦绣宫中,新帝登基,再称呼“贵妃娘娘”不合时宜,于是她便成了不尴不尬的“锦绣宫娘娘”。
长安听得这一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方微微启唇道,“她可没说是所为何事吗?”
小善子讪讪低首,“这倒没有。只是那位娘娘嘱咐了,一定要您去一趟。“
长安微微抬眼,却见小善子的面色不似往常,便开口道,”怎么回事?“
小善子半分犹豫半分无奈,靠近长安身边轻声道,“回皇太后,锦绣宫那位常年服食些不干净的东西,伤了本身,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长安的眉头骤然皱起,“是谁给她的?”
小善子的面色渐渐发白,长安心下了然,也不再过问,便起身道,“罢了,她既然执意要见哀家,那哀家就见她一面。”
锦绣宫这个地方,长安大概有很多年没有踏足过了。
这里曾经承载了无数的荣华,都是给那楚宫里唯一的贵妃的。
长安慢慢踱步进去,宫内一切照旧,按的还是贵妃的份例,尊的还是贵妃的位分。
沈长安见过许多垂垂将死的人,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沈长乐就坐在那里,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妆容一丝不苟。
她才只有二十六岁。
她回首过来,嫣然一笑。
这一幕忽然牵动了长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处怜悯,独独是给她的妹妹沈长乐的。长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至亲的姐妹。
长安走上前去,缓缓落座。她身上的锦绣流苏琳琳落落地摇晃着,落在长乐的眼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想见你一面。”
长安含了淡漠的笑意,“你有什么想说的,都一并说了罢。”
长乐抬起眼来,笑意似雪白的电光,慢慢延上唇角,“长姐,我早该想到的,最后坐上这个位置的会是你,可是我不甘心,一定要争一争才肯罢休。”
长安闻言淡然一笑,“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情,不是你争就能争来的。”
“可是这不公平……”
长安眉头一紧,“这世间本就是不公平,你想要什么公平?”
“因为我不甘心!为什么最好的都是你的!我们都是沈家的嫡女,这根本就不公平!”心底的难过汹涌而至,长乐几乎咆哮出声,“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一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才见过父亲一面,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父亲最中意的女儿,早早就是临安王妃,后来又是最受宠的贤妃,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一直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完成母亲的心愿,长姐,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那挡在前头的人就只有你……”
长安心中骤然一紧,眼角便有了一点泪意,“长乐,你想要出人头地,你想要为家族争光,不只有进宫这一条路。”
“可是我是女子,我又有什么办法……”长乐的泪水肃然而下,“一个女子,最想要的难道不是夫君的喜爱,难道不是相夫教子的安逸生活吗?我不奢求那么多,我就想要一点点,可是到头来,我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长乐,你爱楚洛吗?”
长乐抬起朦胧的泪眼,“什么?”
“你不爱他,还要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