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没有怀疑大人你。否则,我俩也不会是在这里闲话许多,而是早去了大理寺刑部大堂了。此番前来,不过是希望乐大人你,能行个方便,给我好好说说那些胡人的事!”
深夜,东京汴梁府衙的大堂内,烛火织燃,大理寺少卿李苻,站在堂中巨大的长案前,对着身旁同样一身绯红朝服的,右谏议大夫权知东京汴梁开封府乐黄目,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胡人?”前一刻,心中骇然失了常态的乐黄目,仿佛此刻脑中依旧僵直混沌一片。双眼有些迷茫地,望向身前绯红朝服的少年人,口中机械地喃喃重复着道。
“不错!就是前一天,乐大人亲自过问的那几个胡人。”也不知眼前的这乐黄目,是不是真的吓糊涂了?李苻只得耐着性子,再次提醒道。
“哦,哦,你瞧我!让我想想该如何说起——”
乐黄目回过神,见着面前的李苻似有些不耐烦,捋了捋下颚的山羊须,才缓缓地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出乎李苻的意料,这事并不像当初揣测的那么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简单。
“相信少卿也知道,这火油都是朝廷规定限量买卖的。一般来说,一个普通的家庭,也无非是用来点灯之类,所以基本都用不了许多。就算是做客栈买卖营生的,那也自有相关的数目。而,如果要是在短时内,突然出现大量地购进,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而最先发现,这些异样的,是西市负责管理此项进出的一个经年老吏。开始上报时,也是我等的一时的疏忽,并没将其当成一回事。可,谁曾想,一眨眼地功夫,近御街的这些个民房,也不知怎得突然之间就四处起了火了。再加上,火势凶猛,不易被扑灭——一直到,老夫得知这几处失火点,被怀疑是人为,并是加泼了火油所致。再一联想到之前那上报之事,老夫这才一时乱了阵脚,也不敢假手他人,才在当时匆匆带着手下的巡尉、衙役追查,只希望为时未晚。”
说到这,乐黄目擦了擦额角。只是,透过擦汗的动作,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有意无意地,对着眼前的李苻偷偷瞟了一眼。见着李苻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乐黄目心下又是一惊。见李苻面无责难,只是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才又撇了撇嘴继续道。
“之前,我们是透过,翻查采买火油账册上的记录,才找到了那时被怀疑出现反常购买的数人。而后,又通过这些人的交代,才一直追查到了那些胡人。可,等我们摸清情况,进屋抓人时,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只知道,那是数个来自西域的行脚商队,领头的胡人是回迄人。
加之,隔天就是王文正公的出殡之礼,到时出席参加的朝廷重臣必然不在少数。老夫也是怕到时,会出更大的乱子,才亲自过问了此事。那天,当老夫心急火燎地赶到御街上时,那里早有马步军的人马在列队,准备搜索纵火疑犯。老夫怕事后落得个知情不报之名,故而将有纵火嫌疑的胡人信息,告诉了那名副官。又派遣汴梁府衙的巡尉等,积极参与了当时的搜索——”
这也是当时,他之所以会怀着私心,故作神秘地对闵成九说,自己有着对方不知道的消息。而那消息,就是那些行踪鬼祟的胡人。原本,只是想做到无一遗漏而已。可,谁都没想到,错有错招,还是让一向小心谨慎的他,给撞对了。
而,听完乐黄目所说的李苻,眉头紧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脑中却已快速地运转起来——
从假他人之手来购买火油,到第一次纵火,再到当天大规模的袭击,显然都同一批胡人,这已不用质疑。如果说,假他人之手来购买火油是为了掩盖身份,那他们第一次的纵火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一旦失手被擒,这不是得不偿失吗?还是说,他们有着足够的信心,不会暴露?
可,如果说第一次的纵火是必须的呢?这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说——
难道说,他们是在进行测试?!测试一旦失火后,府衙马步军等的反应速度?
可,如此一来,他们又将面临新的难题。一旦城中出现骚动,官方的做法一向都是:汴梁城所有的城门都将被封闭。如此一来,即便当天袭击得手,他们又准备如何出逃呢?
地下水道暗渠?!
而,对于城内的地下水道、暗渠,最为熟悉的,莫过于长期生活与其中的“鬼樊楼”了。所以,他可以肯定“鬼樊楼”与这次的袭击,肯定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次事件的主使人又会是谁呢?会是辽人吗?
毕竟,这次袭击中发现了辽人的踪迹。只是,对此发现,他们决定暂时秘而不宣。如果说,这次的主使人真的是辽人的话,那当场杀死大宋朝未来可能的继承人——“寿春郡王”,显然会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可,劫持者与袭击者并未这么做,这也正是让他迷惑不解的地方。为什么,他们大费周章的,只是将郡王绑走,而不是当场下手?难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他们意料不到的事会发生吗?
乐黄目见着李苻脸色变了数变,只是两眼紧盯着长案上的宣图一样不发,便也不言语。只是,眯着凤眼,将眼前这位汴梁城中出了名的雷厉风行的大理寺少卿,细细打量着。
此时的大堂内,随着两人的闭口不语,慢慢陷入了寂静。
而,就在堂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一顶小轿却乘着外面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