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腔鼓动间发出低沉的音色,“娘子预备对我如何不留情面?”
我揪他领口的手指微一松动,气势登时就弱了三分,舌头打着卷,“什、什么娘子!凭甚给我乱安名头?”
梵色上半身躬着,双手顺势撑在我两侧的软塌上,一系列动作之下招得脸面与我的更加凑近,近得驱散了周围萦绕的桂花暖香,清冷的馥郁苦香强势地侵入我的鼻息,迫使我不自在地将头后仰一寸。
后者却将上身越发逼近,弧形冷硬的鼻梁抵着我的,“诚然是娘子记不得了,而非我胡言,你我早在两百年前便已拜了堂,该走的礼法皆一章不漏,不若……”
他扫了眼我怀里的狐狸崽,笑得越发狡黠,“娘子以为阿玄是如何来的?”
我臊红了脸猛眨眼皮,却找不出话来堵他。被他快速讨了便宜,眸色略一沉,下巴一抬,快而轻地在我唇上一啄。
我猛打了个激灵,一手惊慌地捂着嘴,又急忙伸掌击向其肩侧,两人分开,我喝道:“你放肆!”
这流氓狐狸一脸无辜,“是娘子先威慑于我,我便是好奇想问清楚而已,娘子还未答我,待如何对我不留情面?”
娘的!就是没法子明刀明枪对你下手,才走了口头威胁这等下下策啊,看来效用不大。
我一把夺过檀木盒,掷地有声道:“你这钗子我收下了,谢过,请回!”
总算梵色没得寸进尺要留下来过夜,不然我真要考虑动手将他那狐狸尾巴一条条拔下来!
算上白日在莲华宫,这厮竟在一日内轻薄了本帝姬两回!亏得九重天那群劳什子仙官个个谣传我如何对梵色穷追猛打云云,可叹真相却是不才在下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拿这狐狸没撤。
唔,想来招惹不起,躲一躲也成。
接下来的日子我皆在陪狐狸崽玩乐,他十分让人省心,闲时给他授解道经,大多数都爱泡在收藏室里,翻看鼓捣梵色诛杀凶兽时留下的战利品,还有些兽骨兽角晶石等。
不才在下谨记前几次吃的教训,坚决不与梵色独处,夜里防贼似的封好门窗。
梵色浑不在意,只是开始频繁地送我好些琳琅物什,或是精巧的发簪钗环,或是凡界新出的折子戏本,包括其亲身下厨做出的各色美食。
唔,看不出这狐狸一副出尘冷淡的气质,竟然还善厨艺。
赠的礼我悉心收好束之高阁,至于饭嘛,横竖不是他做也得宫内别人来做,本帝姬只挑嘴也不挑烹煮的人。
一月将至,有一日梵色过来棠梨殿。
手里又拿着一木盒,“我有样东西要还你。”
“嗯,今日竟不是送而叫还?”
狐狸崽奔过去,打开盒子一顿端详,末了将里面的物什拎起来问我:“娘亲,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用一条细红线串成的吊坠,坠着一枚不过拇指大小,材质似银似铁的镂空棱形物什。
我讶然,“是沉锌啊。”
“嗯,明日我入凡,你同阿玄亦将离去,想来此物乃娲皇所留,应当物归原主。”
“也是,我倒一直忘了同你讨要了。”我捻着红绳端详沉锌,“奇怪。”
“怎么奇怪?”
“沉锌是专克我的,但是我今次触碰它,却没有任何感应。”
奇得看了又看,“这是沉锌没错啊,难不成给用坏了。”
“先前你我从里面出来后,我便再无动过沉锌。”
我思忖,“梵色,我进去看看,等会儿记得拉我出来。”
说罢默念咒语,化作轻烟遁入沉锌。
本已做好修为被禁的下场,然白光逝去,自己正身处于一片丛野间,身上竟然毫无异样。
正惊疑间,身旁清风涌动,梵色牵着狐狸崽也进来了。
梵色还未动作,头一低皱眉看着身边,“阿玄!”
狐狸崽似双腿失力一般,身形摇晃不稳,为了抓稳重心,两只手扒着梵色,面色翻红,仰头张嘴发出一道急促的叫喊。
声音却不是稚童之声,而是狐狸崽兽形的嗷叫声。
“阿玄!”
狐狸崽猛地凌空跃起,九条狐尾卷住浑身,眨眼之间还复成九尾狐身。
我与梵色齐齐向前一步接住掉落的阿玄。
狐狸崽变回兽性后便陷入了昏迷沉睡,毛发雪白蓬松,身量稍轻,尾巴以保护的形态一圈圈包住身体,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我将其抱在怀中,检查他的脉息。
半响,我慢慢抬头,“阿玄的体内灵气停滞,毫无波动。他……这是跟我以往入沉锌时的反应完全一模一样。”
梵色定定看着我,“你现在觉得如何?”
我空出一手,手指变换捏诀,掌心霎时蹦出雷霆电光,滋滋作响,“我无事,虽灵力有些轻微受阻,但经脉顺畅,这是本不该有的,看来,我将沉锌对于我的作用,传承给阿玄了。”
梵色顿了顿,抚了抚狐狸崽的绒毛,半响哭笑不得道:“应当是了,没想到竟会这般。”
别人家的神仙传承给后嗣神力,都是动辄可颠覆天地,我家阿玄却只得这一样日后可能攸关生死的弱点,惭愧惭愧。
我对着狐狸毛一顿揉搓,长吁短叹道:“可怜我儿。”
梵色拧眉扫了一眼我怀里,“儿子重,我来抱。”
伸手要来接,被我错身拒绝,“儿子小,哪里重,我自己抱。”
他轻咳一声,下拉的嘴角似有些不快,望了一眼前方,眼中若有所思,“既然无恙,你要不要随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