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甘心?”
高顺愣了一下,片刻后,苦笑一声。
“说不甘心倒也不至于……好吧,你别翻白眼,我是有点不甘心。
我出身不好,更无甚背景。少年时,也曾有过一段浪荡,后来在白马寺拜得一个西域僧人习武识字。
蹇硕此人,我不管别人说他是好是坏,可他却对我有恩。
他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还教我武略,更把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提拔到了牙门将的位置。他治兵很严,西园八校中,除了典军校尉曹操之外,其余诸人都比不得蹇硕。
可惜他是阉人,最终也被阉人所害。
我高顺虽做过许多荒唐事,却明白知恩图报这四个字的意思。他死之后,落井下石者不计其数,我却不能这么做。所以,便是死了,我也要为蹇硕收敛尸体下葬。”
丁辰听到这里,忍不住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他是因为替蹇硕收敛尸体,不肯划清界限,所以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可正因为这样,丁辰对高顺反而更加敬佩。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蹇硕是阉人没错,但事实上,要说他有多坏,还真就算不上。
至少,当初曹操为雒阳北部尉时,设五色棒棒打蹇硕的叔叔。后来蹇硕把找曹操麻烦,也只是把他贬官了事,并未继续追究下去。这里面,固然有曹操是曹腾孙子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说明,蹇硕至少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若不然,管你曹操是不是曹腾的孙子,你打了我叔父,就算罢免了你的官位,我也要找你麻烦。
那样的话,曹操的日子,怕也不会过得很舒服。
“我是曹操的妻弟。”
“啊?”
丁辰看着高顺那吃惊的模样,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当初,他曾棒打蹇叔,我就在他身边。
不过在事后,他虽然被罢黜了雒阳北部尉,却对我说,蹇硕罢了他的官,他便安全了。”
“那又如何?”
“呵呵,不如何!”丁辰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为阉党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但求无愧于心。
若你不如此,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战死于杀场之上,咱们两人更不可能在这洛阳狱中相识。至于阉党,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十常侍已被诛杀,那些党人也不可能会再找你麻烦。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个小小的牙门将,还不至于让他们抓住不放。”
“什么意思?”
“等等看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便有了机会。
若真没有机会的话,等我出去了,我给你机会,你觉得如何?”
“你?”
高顺闻听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笑什么?”
“没笑什么,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自负了,不成想遇到了比我更自负的人……丁子阳,你现在和我一样,也是囚徒身份,而且还得罪了人,就算有人保你,你也是一堆麻烦。
你给我机会?
还是先活着出去再说吧……莫要死在这牢里,到头来还要累得我再为你收尸。”
丁辰眉头,不由得紧蹙。
“你这个人,真不讨喜。”
“一直耿直如斯。”
“如果我比你先出去,你怎么说?”
“哈,那等你先出去了再说吧。”
高顺说着话,一脸不屑的表情,翘着腿便躺在了草席上。
丁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摇了摇头,“高顺,你莫要不信,我觉得,我很快就会离开。”
“是吗?那先恭喜你!”
“如果我先离开,而且还能救你出去,你可愿帮我?”
“帮你?”
高顺翻身,从草席上坐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丁辰,而后晒然笑道:“你若真有这本事,我便投效你,又有何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丁辰见高顺点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了牢门后,冲着黑漆漆的过道高声喊道:“牢头,牢头,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