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你乖乖待在闺房绣花,过几日再乖乖去参加群芳会。”

“还有,你扮佛之事是三殿下告诉我的。亵渎神佛乃是大罪!此事如果让圣上知道,我程家必遭灭门!三殿下只将此事告知我,而未向外人透露只言片语,甚至还帮我们封锁了消息,你要感恩。这般好的未婚夫,你更不要错过了。“

程恩说完这些,挥挥手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只留下程让一个人,跪在土壤微湿的地上,盛夏的夜风有些凉。腿上的鞭伤已经疼到麻木,她动了动有些僵了的手指,抬头望向黑蓝的天穹,天上繁星无数,自己只不过是茫茫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她无法把握这世界的轨迹,更无法把握自己的轨迹。可以被人任意践踏,被这世道任意践踏!

只要风轻轻一吹,便如流星般迅速坠落、湮灭。

这种无力感让她浑身冰冷,六月的天气一如飞雪漫天的寒冬。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抹温暖的亮光,程让眯着眼向前看去,一袭白衣自夜色暗沉中渐渐明朗,来人坐在轮椅上,白锦遮面,手中拎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如同黑暗中的太阳。

他费力地转着轮椅,渐行渐近,一双剔透的眸子担忧地看着她。

程让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上前去,扯了扯唇角:“清越,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弱,别着凉了。”

李越看着她,见她走路微微有些瘸,皱了皱眉。

“清越,你可听过一句诗?”程让没有注意到李越的神情。她扶上他的轮椅,推着他往回走:“心若柳絮风吹远,身似浮萍雨打沉。”

李越静静听着她说,他想起了自己八岁那年,被发配到北境,被扔到军营里自生自灭。

心若柳絮风吹远,身似浮萍雨打沉……

那时,没人知道他是尊贵的堂堂二皇子,他从烧火的小伙夫当起,烧柴煮饭;再到马前卒,浴血冲杀……直到今日,他被封为北川王,被圣上亲自下旨召回京城……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纵然再艰辛,纵然无数次与死神擦肩,但他始终有一个信念,就是回来,替母妃报仇。

人啊,只要有点信念,即便身似浮萍雨打沉,那也能蛮横地长出根、长成参天大树。

但这一点,程让能懂吗?李越并不觉得她能懂。

也不觉得自己有提点她的必要。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女子,向来只会顾影自怜,向来不知如何反抗。譬如他的母妃,只能任命运将自己玩弄于掌心。

果不其然,程让挫败的声音传来:“我程让,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窝囊!头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但下一瞬,她说的话却叫李越一怔,双眸中迸发了少有的惊讶。

只见她挺直了腰杆,一脚跺地,一手指天,语气豪迈直冲云霄:“但我程让对天发誓!老子不会一辈子都窝囊下去!既然这世道瞧不起女人,老子便要覆了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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