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片荒山处,身形单薄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他身上套着件极柔顺的绸制白衫,原本是很贴合的样式。但是因为少年神情太过落寥的缘故,连着那白衣都像是空荡荡一件,挂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见到这一幕,来人脚步一顿。
素白云靴落在荒地里散落的细枝上,干燥木枝出断裂的脆响,刻意提醒着那位少年,有人前来了。
但是瘦弱的少年却只是更紧地抱紧了自己的膝弯,沉默不语,僵硬的像一座雕像。
6折衣走到他面前,俯下了身,未束好的黑散落下来,冰凉的梢甚至触到了诡明脸上。
无情剑修的目光像深渊一般黑沉,他淡色的唇微微抿起,语调平静的像是在念一篇悼词。
“我回来了。”
“……”诡明的身子似乎微微弹跳了下,像是情绪压抑到极致,下意识的反应。
黑剑修顿了一顿,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像是松香清雪,混着淡淡锈味的香气萦绕鼻尖,让诡明紧闭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就如同当初他心如死灰,怨恨世道时,白衣的仙人却出现在他面前,拥抱着如此污秽的凡人,把全部的不甘和痛苦都冲淡。
……但是在觉被“抛弃”后,那样的怨恨只会乘十上百的涌上来,似乎要将唯一的光明淹没、要将灵魂都撕扯殆尽。
手上的分量太轻了,远远不是这样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重量。连微微一揽,都只能掐到一把骨头。
6折衣的姿势是半跪在地上的,他微微偏头,温热的吐息落到诡明苍白的脸上:“对不起,我失信了。”
“……”少年的身子剧烈颤抖,低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明明是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像是挣扎在无尽的痛苦中无法摆脱:“我在灵池里泡了很久,身上很疼,可是我想着你会来,一定不能哭。”
原本只能断断续续说话的少年,在灵池中冲破灵识两穴后,也能顺畅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
“直到灵池里的水都干了,可是你还是没有来。之后我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在外面了……我没有看见你。”
“走了很远很远,依旧没有看到你。”
6折衣沉默着,将少年揽得更紧。
“我想见你。”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蹭过脸颊,6折衣微微失神,对着诡明道:“睁开眼睛。”
脸色苍白的少年便听话的睁开眼睛了。
依旧是那双诡异得令人害怕的纯白眼瞳。与初见时不同的是,那双白色的眼瞳里,正含着水光,像是被清水洗濯而出的珍贵宝石。
泪水满溢在白瞳之上,只要微微一颤,就会落在脸颊上。
虽然诡明这个样子实在可怜,但是见到这幅场景,6折衣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笑。
……果然还是个心性脆弱的孩子。
“现在你见到我了。”
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黑剑修说这话时语调实在温柔,像是江南湖畔粼粼水光,很好的安抚了少年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
诡明脸上泛起一丝像醉了般、病态的嫣红。
“以后不会再犯了,”6折衣轻描淡写带过一句:“这次出了点意外,稍微被耽搁了下。”
他将腰间挂着的绸缎布袋解开来,取出那个泛着点红色的玉瓶——柒翎兽血液的灵气太足,巫情那个普通品质的储物戒实在是装不下。
玉瓶里漾着的红色液体,不像是血,反倒散着异样的清香,像是灵果被炖的烂熟后形成的果酱。
偏偏诡明闻了那个味道,有些抗拒地撇过了头,面上满是厌恶之色。仿佛玉瓶里装的是腐烂的肉沫,而不是散着充沛灵气的清香液体。
“?”6折衣有些疑惑。他用手捏住诡明的下巴,强迫少年转过头来,将玉瓶抵在了诡明的唇瓣边,压出一小片阴影:“喝下去,可以修补你的灵根。”
“如果修补好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纯白眼瞳的少年这样问道,紧皱着眉头。
在意识到黑剑修的神色明灭不定后,诡明立刻改了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我、我不想修仙,有没有灵根对我来说没有差别……何况这样的神物,也不该用在我的身上。”
6折衣轻轻叹息一声。
他修长冰凉的手掌落在了诡明柔软的黑上,近乎像是无奈般地劝他:“别闹。”
“修补灵根的天材地宝极为难得,若是错过这回,下次便是我,也再难寻得。”语气虽然温柔,但6折衣眼底含着的意思分明是不容抗拒。
诡明脑中却似突然闪过些什么。
黑剑修无缘无故的失约。
轻描淡写带过的一句“出了点意外”。
那靠得越近也越浓的血腥味。
行动总有些微妙的滞涩和僵硬。
看上去就像受了重伤一般。
诡明是个凡人,但即便是凡人,也明白能重塑灵根的宝物,只要出现必然引得修士纷争。
而巫情又是怎样在这些纷争中,拿到灵物?
那双白色瞳孔倏然暗了下来,像压着沉沉的风暴,满是阴郁鬼气。
“你受伤了?”
黑剑修看上去就像下一刻就要否决。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太过浓重的血腥味,于是顿了两秒,才仿若无事般地提了一句:“不过一点小伤,用点药就好。”
如果他是一开始就这么说,说不定诡明便信了。
但此刻,诡明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