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俱是一阵大笑,王诜随即道:“真真,你和向宗良又是如何相识的?瞧他今日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可不是拜倒在你的裙下了么?”
陈仪真淡然道:“萍水相逢罢了,并不是多深的交情。”
小月在一旁道:“王公子,你可不知道,那日会仙楼上向衙内和真姐儿箫笛合鸣多么的好听!这向衙内定然对我们姐儿上了心呗。”
陈仪真低头浅笑,“你小小年纪懂个什么?成日里的胡言乱语!”
王诜却急忙道:“真真我跟你讲,向宗良可是舒国长公主选定的驸马,公主是今上嫡妹,素日最得内宫宠爱,我们惹不起的,你可万万不要与向宗良有什么瓜葛!”
她眉头微蹙,她怎愿意卷入权贵之中,只道:“哥哥放心,我晓得分寸,祖父被弹劾事大,我断不会与他有何牵连的。”
王诜点点头,算是放下了心,道:“妹妹刚来汴京,很多事情还不知晓。你方才可听得出来,我们提到苏先生的时候,我和向宗良话里都各有隐藏?”
小月在一旁掩嘴笑道:“公子今儿这是怎么了?对我家真姐儿妹妹妹妹叫个不停,当年在杭州的时候,也不见公子这般殷勤?”
“许久不见妹妹,自然是觉得更为亲切!”
王诜与陈仪真情分不浅,心里待她自是不同,又笑道:“更何况妹妹这样的人物,到哪里才能寻得?好不容易与我聚一聚,晋卿如何敢冷淡了妹妹?”
陈仪真心知王诜最会哄人,只是一笑,道:“你这些话给别的小娘子说说便罢了,对我可是没用!”
她思及前话,又道:“我方才在外人面前说苏先生大材小用,着实有些不妥,哥哥和这向刺史表面瞧着和睦,其实也并非是什么推心置腹的交情罢。”
王诜颔首一笑,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伶俐,便道:
“如今汴梁城里风起云涌,新旧党争不绝于耳,想当日苏先生只是上书官家谈论新法的弊病,便叫宰臣王安石生了厌,不得已去杭州躲避风头,向宗良贵为国舅,又天天在官家身边,要是有人将你这话添油加醋随意抹黑,那还了得?”
他顿了顿,又道:
“其实景弼倒不是搬弄是非之人,只不过他身侧那荣州刺史李评,乃为太宗皇帝万寿公主之孙,他甚喜议论朝事,然其为人天资刻薄,在合门及枢密院招权不忌,多布耳目采听外事,侥幸为官家大用,中外侧目,才是叫人放心不下。”
陈仪真垂首,“听苏先生私下里与爹爹言语,国朝臣子对咱这位熙宁天子褒贬不一,说其喜好声色功名,又易信他身在朝堂,可要事事当心。”
她忽然好奇之心顿起,又道:“晋卿,你是新党还是旧党?”
“我虽不涉党争,可结交密友如苏先生之流,旧党之人居于多数。我只管写词作赋、笔墨丹青,做我的fēng_liú才子便是了,什么新党旧党,都与我们无半分联系。”
王诜轻叹了口气,又道:“妹妹如此关心朝政,如今国朝是何官制,妹妹可知晓么?”
此等小问题哪里能难得倒她,陈仪真侧首看向小月,“小月,你跟晋卿说说吧!”
小月自是盈盈答道:
“我大宋朝乃袭唐制,设中书、枢密二府,度支、户部、盐铁三司,分掌政、军、财三大务,三省六部多有更迭,中书省以同平章事为正相,参知政事为副相,枢密院以枢密使为首长,三司使掌管三司,位同副相,晋卿公子,我说的可对么?”
小月原本便甚是玲珑,这些年跟在苏轼、陈仪真身边,更是近朱者赤,出落得愈发标志,王诜自是叹服道:
“好个厉害的丫头!这是妹妹教出来的吧?”
“那是自然。”陈仪真一脸的得意之情,思及自己家中之事,便又道:
“哥哥方才说新旧党争与我们无关,可我祖父被弹劾罢官,难道不是为党争所累?”
“话虽如此,可朝堂新旧党争如何,却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得了的,你祖父的事我自会打听,妹妹不必为此太过操心。”
王诜亲自为陈仪真和小月斟满酒,又道:“再过几日,守司徒、兼侍中、判大名府韩琦便要进京述职了。”
韩琦三朝元老,其名无人不知,陈仪真道:“韩琦虽年过六十,可素闻他对于王安石,是有些不满之意的,他此番进京,怕是又要掀起些浪来。”
王诜点头道:“远在仁宗朝时,韩琦便辅佐仁宗,册立先帝为嗣,今上登基也有其功劳,韩公册立二帝,岂非他人能及?等妹妹再住个十来日,这朝中之局如何,妹妹自然可知了。”
朝政之事,陈仪真素来不以为意,她笑着举起酒杯,道:“今日与晋卿久别重逢,何故尽谈这国事?常言道,聚散苦匆匆,我们今日便学一学欧阳文忠,举杯把酒祝东风!”
天色渐已入夜,禁中内宫明春阁里,舒国长公主赵浅予头发随意绾起,只一副平常女儿家的衣装,她捧着一部书卷坐在书桌一旁,正细细读着,不觉忘了时间,一旁宫女小声说道:
“长公主今日晚膳还没有用过,要不要奴婢传膳进来?”
赵浅予正读的入迷,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用。”
赵顼今晚得空,他刚踏进赵浅予寝殿,便见她一幅专注的神情,几个宫女正要行礼,赵顼“嘘”了一声,他放轻脚步走到妹妹身边,赵浅予仍浑然不觉,脸上只挂着笑,过了片刻,方才吩咐道:
“流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