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冶呆了呆,伸手掩住眼睛,只露出一条缝,咋咋呼呼道:“杨郎君,你千万莫再笑了,不然我小狼冶生出龙阳之癖的话,可就对不起地下的阿爹阿娘了。”
麇谷忍不住上来便拍了一掌:“滚一边去!”
“别耽误杨郎君休息!”
清微不由又是掀唇一笑,这一笑,便如满室生花,寒冬亦生出了万万生机。
麇谷这一把年纪的老不羞竟然也看痴了,半晌才赞道:“杨郎君,难怪长安那帮贵女开出万金,只为求你榻上一顾。连老头子我……”
剩下的话被清微的眼神又冻回了嗓子眼,麇谷居士这才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老脸一红,立刻蹦出了西厢院,径直跑到自己房内:“清微,你这寒疾既除,老头子便不留你了!”
“你还不走?”清微抬目,一双眼如霜雪浸成,冷傲却又清澈见底。
狼冶这才倒退着出了门,走及门槛时还被绊了下,待身影快消失在门口,又探了个头进来:“杨郎君,外头冷,可千万将窗户关实了!”
清微摆摆手,掀被起了身。
“滴答滴答——”急促的雨点声毫无章法,他忽而想起什么,快走几步来到榻前的窗户旁,透过一层砂纸往外看。
外面黑黢黢一片,天低得像一伸手就能捉住,轰隆隆的雷声响彻耳边。
篱笆院里什么都看不清,清微悚然一惊,未多加思考,人已推门跑了出去。狼冶在隔壁听到动静,也追了出来:“杨郎君何事?”
此时清微已经冲到了院里,地势低洼,泥水混杂之处,团着一团完全看不出何物的东西。
狼冶此时才想起了这有趣的小娘子,惊道:“她竟不进来躲躲雨?!”
清微俯身,两只手臂不见遒劲的肌腱,却轻而易举地就将苏令蛮连着湿透了的大麾一起抱了起来,泥水混杂着浸入他薄薄的里衣,清微似毫无知觉地抱着她便往房里走。
苏令蛮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团火热靠在身前,不自觉伸手一把就捉了住,怯怯道:“好……好冷……阿,阿娘……”
与她醒时的活蹦乱跳全然不同,此时可怜兮兮得像被抛弃了的家猫。
清微皱着眉,看着纯白松江布里衣上的点点泥印子,到底什么都没说,一把就将其放到了他刚刚躺过的床上,混杂的泥水将干净的床被顿时弄脏了:
“狼冶,再去拿条棉被。”
手顿了顿,又放在她胸口,将裹体的大麾解开,其内的胡服也早就湿透,清微利落地将大麾解开,对着门外头也不回道:“信伯,着热闹你要看多久?”
麇谷居士嘻嘻哈哈地进来:“杨小子,我怎不知你会对小娘子这般关心?”
清微退开两步,“信伯,此人我便放这,至于救还是不救,全在于你。”他已经管得太多了。
苏令蛮闷哼了声,凑近似乎还能听到:“不……不能进去……不……不能进屋……”
麇谷居士的笑僵在了脸上,狼冶提了一床被子进来,闻言摇头:
“这小娘子忒犟,若换了旁人,早就去屋檐躲雨了。”他转头看向麇谷居士,努了努下巴:“居士,你若不救,我可就将她丢出去了。”
“死在外面,好歹还眼不见为净。”
娃娃脸上,是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冷漠。
清微收回视线,俯身将塌旁的幕篱拾起带上,退开一步,朝两人拱了拱手:“此番多谢信伯援手,清微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
说完,朝麇谷居士一礼,走到门外廊下,从梁旁取了把油纸伞撑开,人已经踏入密集的雨中。
“老头子,你救还是不救?!”
狼冶恶声恶气地道,见麇谷居士不动,便将之前拿了的被子放到窗前的塌上,俯身将苏令蛮囫囵着重新裹住,还未抱动,便扶着腰“哎哟”了一声:
“他妈怎么这么重,老子腰差点给折了!”
“我二姐姐没来,这……便是东望酒楼?”苏覃举目四顾,嗤笑道:“也不怎么样嘛。”
“想必这位客官就是苏府的小郎君?”冯三将巾褡往肩上一搭,站直了身体:“我东望的清酒梨花白不易上头,口感最是清醇,最适合您这样的小郎君。可愿入内一品?”
苏覃视线不自觉往马车里瞥了瞥,丢去一粒碎银子:“走着。”
冯三接过打赏,乐呵呵地引着苏覃往酒楼二楼而去。
苏覃此番是第一回来东望酒楼,往年是年纪小,后来是苏护望子成龙,不许他碰这杯中之物。是以他左看右看,一脸新奇模样。
“上一壶梨花白,并一盘子烧花鸭、一盘子山鸡丁儿、一盘松花小肚儿、一盘子龙须菜,和一盘子蒸熊掌。快些,小爷我饿了。”苏覃也不见怵,径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甩手啪地一声就丢下一个绣花钱袋子。
冯三眼皮子跳了跳,为难地道:“苏小郎君,这……东望的规矩,一向是有单点单,从没有单独点的。还有这熊掌,需提前一夜用卤汁好再蒸,蒸亦要两个时辰,现下必是来不及了。”
他指了指中间高台白壁挂屏上高高挂起的一巨幅菜单,规规矩矩的楷书,十行两列二十个菜名,苏覃眯眼看了看,不快地扁起了嘴:
“你是说,只能点那上面的?”
“是,东望一直以来都这么个惯例。”冯三连连点头。
“什么破惯例?敢情今儿个小爷还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