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诺米宵开始喂奶,诺米遥自然是要出门避开。他隐约在门口听见诺米宵和妹夫说话——
“宵宵,咱们还是多带宝宝去些医院检查,我看网上说这种婴儿的先心病不一定能检查得准确,而且宝宝心脏嫩,做手术风险大,还是好好参考一下,再决定在哪里做。”
诺米宵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家的心外是国家重点,而且……”她顿了顿,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说:“行吧,再多检查几家。”
张腾辉温声抚慰:“行,咱们再托托关系。刚才那位医生太年轻了,看着不太靠谱。”
“不会的!”诺米宵的声音忽的拉高,随后又低了下来,“夏亦航绝对、绝对会对我们的宝宝负责的。”
张腾辉疑惑,“你认识他?”
“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诺米遥飞快地走开了。他边朝停车场走边给妹妹发了个短信,说要回学校上课,有事随时叫他。可等到他真的坐上车,却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动弹不得。
说来也奇怪,诺米宵竟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有底气,笃定夏亦航对他心中无恨。当初离开得那么决绝,之后连一个电话,一条讯息都不曾有过,如果不是恨到极点,又怎么会在过去这么久以后,连做个点赞之交都不肯呢?
他点燃了发动机,却忽然听到窗上有节奏的敲击声。夏亦航无表情的脸随着降下的车窗现出,他语气生硬,问:“能送我回家吗?”
诺米遥自然是肯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倾身帮他把副驾车门打开。换下白大褂的夏亦航看上去柔软了不少,一身宽大的白t随意套在身上,颇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他应该是夜班,诺米遥不敢打扰他休息,上了马路后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好来个急刹车。好在北京的路相当平缓,直到开出一段,诺米遥才忽然想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夏亦航住在哪儿。
“我说,你的地址是?”
夏亦航皱了皱眉,头一偏,脸朝向了窗外。诺米遥趁着红灯的功夫伸长脖颈看他的睡脸,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睡都睡不安稳。
他摇了摇头。算了吧,让他睡去,大不了绕着北京城多跑几圈。
只是,他没想到夏亦航这一睡竟是从日上三竿睡到华灯初上,一环一环跑过去的suv都快没油了。本来就没加满,这会儿要是再开下去,估计就得叫人来拖。诺米遥只得叫醒副驾上熟睡的人,再次询问他的地址。
夏亦航看了眼油表,唇角讽刺地一扯,“真是难为你了,花一下午的时间瞎转。就那么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儿?”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诺米遥索性在路边把车停下,手从方向盘上垂下,“你弄错了,我只是——”只是不确定这样的久别重逢究竟意味着什么,你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一辆辆飞速驶过的汽车响过不规律的轰鸣,夏亦航见诺米遥忽然住口不言,且准备这样天长地久地沉默下去,他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膨胀的怨气一股脑地溜走。
“阿遥。”他下颔微扬,闭眼靠着车枕,疲惫的脸上显出些许痛楚,“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这又从何说起?诺米遥真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这人都在想什么,他从来知道他们的世界截然不同,却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也能产生如此强烈的偏差。不过,以夏亦航的强迫症,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如果不理清这件事可能会相当难受。
所以诺米遥从善如流地说:“不,我不恨你。时间不早了,还是送你回家吧。”
那一瞬间,夏亦航的神情相当复杂,他伸手抓紧座椅边沿,嘴唇微张,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临到头来,却只是生硬的一句话:“我不会告诉你的,有本事你把我扔回医院。”
固执、偏执、决绝,夏亦航似乎永远学不会如何将棱角磨平,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既然还愿意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说明至少不讨厌吧。
诺米遥忽然发现他们的关系竟然没有倒退回十五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不得不说真是个奇迹。他还记得以前在最难的时候曾经对梁萧成吐槽过,追夏亦航就像打超级玛丽一样,闯过一关还有一关,打完一版还有下一版,好像永无穷尽。
不过,那真的是最好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