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市中心医院心理科陈医生的电话,韩千音有些意外。
两人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联络过了,当初妹妹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时候,曾经在陈医生那儿治疗了三年。而上一次联系,还是妹妹韩念心过世不久以后。
电话里,陈医生开门见山地问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还做梦吗,跟火有关的梦?”
韩千音想了想,“偶尔吧。”
即使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但还是会梦到火光滔天的场景。每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才想起两年前,她的妹妹已经死于宝山湖别墅的那场大火,真是激烈又让人心痛的方式。
陈医生话音顿了顿,“那件事,警方都只是说自杀可能性大,不能完全排除是意外,你不必太自责。”
韩千音没接话。
“还是你至今放不下当初那个没有接到的电话?”
韩念心在出事的五个小时前,曾经给韩千音打过一个电话。当时的韩千音正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忙得焦头烂额,她想,晚一天联系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永别。
在陷入片刻低迷后,韩千音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问道,“陈医生突然打电话来,有事?”
“嗯。”陈医生欲言又止,“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又翻了一遍念心的日记。”
当初情绪日渐好转的妹妹病情突然恶化,曾让陈医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其解。妹妹过世后,陈医生特地复印了她过世前一段时间的日记。
韩千音静静地听着。
“我发现在她过世前几天的日记里,写了一串数字,像电话号码。”他顿了顿,一笑,“不过,也可能不是,甚至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虽然他知道,即使那数字联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按照韩千音的性格和执念,她也一定会追根究底。
韩千音听着,很久以后,才对他道,“谢谢。”
那天晚上,韩千音百无聊赖,拿出韩念心的东西,翻阅了起来。
先是粗略地看了一遍,收纳盒里有好几本英文学术杂志,里面收录着韩千音在章。旁边还有一个外壳十分精美的文件夹,打开来,里面是她所有的学术成果,包括她跟人在英文期刊上的互动,都被整整齐齐地剪了下来,用胶水小心翼翼地在白纸上拼贴在一起。她甚至看到了那时还在上高中的韩念心,认认真真在旁边做了批注。
她失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却溢满了暖意。
过了会儿,韩千音终于拿出了那本迟迟不敢翻开的日记本,找到了陈医生说的那串号码。
“137xxxxxx16”。
她琢磨了这个数字很久。
韩念心平时做事细致仔细,写字也是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唯独在写这串数字的时候,字迹有些潦草。虽然推测不了当时的情境,但凭借韩千音对她的了解,至少在动笔的这一刻,她是心绪不宁的。
韩千音在手机上按下了这串号码。
听筒里传来铃声,很快,电话被接通了。
“喂,你好。”是个清朗的男声,吐词干净利落。
韩千音听着,没有接话。
那边又问了一句,“喂?”
即使是疑问句,男人的声音也几乎是没有温度的。她揣摩着那头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跟妹妹可能有什么样的关联,短短几秒的时间,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韩千音斟酌一番后,联系了一个通讯公司的朋友,拜托对方打探这位持号人的信息。
几天后,那位朋友给她发来了信息。
“你给的那个手机号,只查到了一点。”
“是什么情况?”
那边的人回复道,“持号人叫杜骁,男的,我查了一下,是京大附属医院普外科的医生。”
是个医生?
韩千音不解,无法想象一个医生能和两年前正在上大一的妹妹扯上关系。妹妹平日里除了抑郁症,几乎可以说是身体健康,如果有身体不适,保姆和家庭医生也会知道,所以找别的医生看病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韩千音让朋友继续查找当年韩念心手机号和座机号的通话记录。时间有些久远,因为是两年前的事,数据只恢复了一部分。而在得到的这部分记录里,她发现自己的妹妹从未用这两个号码跟那个叫杜骁的男人联系过。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难道这串数字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又或者,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让韩千音没想到的是,在事情迟迟没有进展的时候,一个月后,她竟然遇到了杜骁本人。
在美国洛杉矶。
韩千音和杜骁第一次正式照面,是美国免疫学年会的前一天。
年会的举办地点选在洛杉矶以北一个叫西湖村的度假地。这场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著名会议,让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四季酒店热闹了不少。头一天下午,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和科研工作者已经陆陆续续到达。
还没适应时差的韩千音在刚补完3个小时的睡眠后,到酒店一楼的餐厅里吃晚餐。餐厅里低低地响起各种语言交流的声音,韩千音穿过来往的行人,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她平日在亚洲女人算是中等身材,可一出现在这儿,便显得有些娇小了。即便穿着正儿八经的深灰色正装,一副死板得不能更死板的黑色小高跟,严肃认真的气场依旧被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和嫣红性感的唇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