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雁门关大将卫宏也走到杜大师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的才华谁人不知,车山雪这一死,大国师之位非你莫属了!”
杜大师倒不似这些人这般胸有成竹,闻言强打笑意道:“自然……等等,大国师在阵中做什么?”
卫宏对他这一惊一乍暗暗鄙夷,手上则拿起一只千里眼,对准落雁湖望去。
他确认了车山雪依然在阵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车山雪自然还在阵中。
他面覆一五彩的恶鬼面具,长发不系,垂至膝弯。身着祝师的黑衣,披着一件鸦羽大髦,赤足行于落雁湖的水面。
落雁湖水深十几丈,水浪能掀起一丈高,他却宛若浮木,稳稳不落,如履平地。
车山雪手里持着一枚法铃,每往前走一步,就摇晃法铃一下。铃声悠远,甚至能穿过阵中的神哭鬼嚎,传至城墙上众人耳中。
“叮——”
“这家伙,”卫宏咬牙,“自己都大难临头了,还妄想安抚那些厉鬼!”
“万一叫他安抚成了,”有人担忧道,“我们拿什么杀他?”
“不用担心,”卫宏让亲兵上前听吩咐,“杀招还在后面呢。”
在场只有杜大师这一个祝师,中年男人上半身已经探出墙头,闭着眼睛倾听阵中的念咒声,疑惑地呢喃:“这好像不是安魂咒啊?”
“不是安魂咒还能是……”
“是静心咒!”杜大师睁开眼睛,“他想唤回阵中厉鬼的神智!”
落雁湖上。
车山雪在湖心站定,抬手将恶鬼面具掀开了一条缝。沙哑嗓音自面具下传出,问:“如何?”
黑烟笼罩整座落雁湖,一万三千厉鬼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掀起巨浪,没有神智,只有杀戮的本能,憎恨一切鲜活的东西,咆哮宛如狂风。
“杀了你!杀了你!我们死去全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啊!!!”
站在车山雪面前的厉鬼生前正是这一军厉鬼的将领,飞虎元帅之子,周小将军。这位年轻人在静心咒下寻回了少许神智,听到车山雪的问话,露出一个笑得像哭的鬼脸。
“那些人杀了我同袍一万三千,只为将大国师你引入这个陷阱,你却问我如何?”
腾腾怨气从它身上升起,它对面的车山雪视若未见,依然问:“我助尔等复仇,如何?”
阵中的神哭鬼嚎仿佛暂停了一瞬,周小将军张大嘴巴:“什、什么?”
“如果你们不杀无辜之人,只向这次谋害你们的人复仇,复仇完便去轮回,我就打开这阵,放你们出去。”
说第三遍的车山雪摇晃法铃,更多清醒过来的厉鬼听到了他的话。
厉鬼们不敢置信:“大国师怎会……”
“我觉得我对那些不干活光占位置的老家伙够包容了,”厉鬼们看不见面具下车山雪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包含怒意的语气,“却一个个不知好歹,胆大包天至此。”
他仰起头,黑烟中的一万三千厉鬼都感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诸位才是我大衍的好儿郎,与他们相比,孰轻孰重,脑子清楚的都能分辨。”
只可惜,他的皇帝侄子,还有设下这个圈套的公卿大臣,根本就没脑子。
他们似乎根本没想过杀了他后会如何,妖魔呪兽窥伺在旁,蛮人亦是蠢蠢欲动,没有他威慑一侧,四境如何不起兵戈?况且改良派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难道他们以为像刺杀成帝一般刺杀了他,就能让改革停下?
更有数大宗门宛如狼群,时时刻刻准备着咬下大衍一块肉,人中豪杰青城掌门……
谌巍。
车山雪为这个名字恍惚一瞬,回神。
他抬起右手,一滴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葱白指尖。
“你说的……你这样说过了!”厉鬼们齐声大叫,“复仇!助吾复仇!”
怨气冲荡,宛如旋风,卷走车山雪指尖的鲜血。接着,一万三千的厉鬼调过头,向着雁门关冲去!
它们首先撞上了包围落雁湖的一圈阵法。包绕的金丝之网色泽越发璀璨耀眼,在怨力的冲击下愈绷越紧,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断开。
雁门关城墙上,杜大师冷汗涔涔,“不要紧,它们破不开这个阵……”
他话音未落,耳边听到又一声悠远铃声。
“叮——”
落雁湖上的车山雪摇动法铃,破开了金丝之阵。
一万三千厉鬼呼啸而来,霎时便吞没了雁门关的一边城墙。
墙头上风灯齐齐熄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数声惨叫便响起在耳边。位置站得靠前的杜大师更是感觉到身上忽然一热,一股腥臭扑鼻,被撒了满身鲜血。
死的自然是刚才那个和他搭话的猥琐男子,大惊的杜大师死死抓住一边想抛下众人逃跑的守将卫宏,哭道:“卫兄莫丢下小弟啊!”
远远站在落雁湖上,不借助千里眼也能看清雁门关上一切的车山雪摇摇头。
“都是乌合之众……”
真正定下谋害他计划的人看来并不在这群人之中。
到底是哪个出的主意?虞丞相?皇帝蠢侄子,还是……
沉思之中的车山雪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遥遥有一道光矢自西边而来,各种隐匿气息的秘术让箭矢消影无踪,泛着幽蓝毒光的箭头所指的人,正是他。
他看到的是另一道青色剑光,从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