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阳青峰的君子堂。
外事堂以及庶务堂的刘副掌门,药青峰的林苑长老,以及传教长老苏信等人,诸多青城剑门的大人物齐聚一堂,呈对峙之势,围住了谌巍。
懵懵懂懂的弟子分别跟在这三位长老身后,刘副掌门后面大多数是内门外门管事,各种灰蓝短打汇集。而林苑长老身后的药青峰弟子都穿着一身棕不溜丢的袍子,背着斗笠,腰挎药篓,个别手里提着药锄,脸晒得似黑炭,仿佛山下田舍翁。苏信长老身后的人最少,却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辈分比谌巍高的老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城剑门的各方势力倾巢而出,谌巍站在中间,只觉得种种矛盾一目了然。
这些人倾巢而出,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青云路上的某个人。
再过几天,青城就要大开山门,迎接前来参加外门冬试的年轻人了。
外门冬试之所以名为冬试,自然是因为这一项考试通常都过年前。这个时候,大多数农家子弟都忙完了秋收,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赶来青城剑门。这些年轻人一部分是所在城镇的官员选□□的优秀种子,一部分是各方世家送来的后辈,还有一部分是青城剑门游方弟子在外教导过的不记名学生。他们只要通过冬试,便成了青城剑门的外门弟子,能够学习青城真的传剑法心法,真正开始了漫漫武道上的长途跋涉。
冬试两年举办一次,上一次举办正好是谌巍刚闭关。正是趁着这个松懈机会,刘伯光将无数家中子弟或盟友塞入外门,靠着人多势众加背后有人撑腰,在外门里隐隐占据了半壁江山。
这一次刘伯光本来想效仿上回,没想到谌巍提前出关,打断了他的计划。他只能忍痛拿出一大笔钱,让安排好的刘家晚辈们去外面买名额。
这个哑巴亏刘伯光吃得糟心至极,好在冬试的安排采买依然是他负责,有这样的权力,无论是透题还是作弊都容易做到。所以刘伯光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羽翼丰满。
他没想到的是,他因为青云路一事带人找上谌巍时,正好听到谌巍在和苏信等几个老不死商量着要改变冬试的规则。
这很明显是在针对他,刘伯光想,必定是林苑在掌门面前说了什么。他顿时觉得危机迫在眉睫,连青云路上的某人也管不上了。
“先代的规矩都有道理,怎可轻易改变!”刘伯光直接闯进去,喝到,“就算要改也必须等开长老会商议定下后,到下一次冬试慢慢来试,没有个章程,累的可是老夫与庶务堂!”
首先全部否定,再松口一点,仿佛这件事可以商量。若不是谌巍见识过刘伯光的真面目,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很有道理的一番话给唬住。
不过现在嘛,谌掌门觉得自己可以和车山雪学习一下如何使用诡计。
他抬眼一看,见到林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带着他药青峰一群弟子来瞧热闹,其中藏着不少可谓大衍九府民间喉舌的说书人。另一边,和苏信长老站在一起的其他长老也对着刘伯光虎视眈眈。
刘伯光塞进青城外门的子弟多了,他们能塞进青城外门的子弟就少了呀!
唯一状况外的可能只有苏信长老,他太老了,脑子也有点糊涂。他听到刘伯光的话,颤颤巍巍地转身,以听得人痛苦万分的口齿不清说:“北广啊,泥港地兜系对滴,阔系咧……”
“咳咳,”另一个长老打断他,按照计划接口道,“今年冬试的试题泄露了。”
爆炸性大新闻,君子堂里掀起了嗡嗡讨论声的浪涛。
“怎么可能?!”刘伯光不相信,“明明!”
明明他还没着手准备偷题!
“这是真的,”作为消息灵通之人,林苑在这个时候开口证明,“青城山周围的昆府,鲁府,还有鸿京那边,已经有卖试题的人出现,就连田野小儿都晓得了,不知为何,我们山上管事的反而到现在也没有报上来。”
林苑这两年明里暗里针对刘伯光,两人矛盾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哦,倒是刚出关的掌门可能不知道。
刘伯光眼珠一转,憋住内息,将一张老脸涨红,仿佛是因为感到侮辱而气愤。
“林长老的意思是试题泄露一事和老夫有关?!”
林苑才不跟着他的套路走,这位神医举头看天上,随口道:“我可没这么说。”
他没想到刘伯光转头就奔向了中间默默喝茶的谌巍。
“掌门!”刘伯光噗通跪在堂下,响声之大让人担心他膝盖是不是磕破了,“老夫回去就求证此事,若是真的,那此事的确是老夫的失职,请允许老夫暂且放下庶务堂,去追查泄题之人!”
在刘伯光身后,数个内外门管事走出,跟随刘伯光一起跪下。
“疏忽流言,失职在我……”
“小的抱歉,这件事是小的责任……”
“诸多传言我没能核实,连累诸位,请掌门责罚……”
谌巍和林苑对视一眼。
“刘师叔入青城足有八十年,一直勤勤恳恳,没有一件事办得不妥,”谌巍道,“你若不管庶务堂,恐怕真的没人管得下来。”
后面这句话谌巍说得真心诚意还是说得讥讽,在场没有几个人能分清,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的刘伯光皱着眉继续听着,只见谌巍果然如他料想一般道:“外事堂和庶务堂还是你管,务必仔细。”
不严重,刘伯光放下心,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抱拳行礼道:“谨遵掌门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