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镇里扯了块颜色鲜亮的布料回来,范大娘领着俩个儿媳给倪大夫张罗着制新衣裳,范家男人知晓此事,皆无闲话很是赞同,甚至主动帮着带孩子,让她们能挪出手来。

邻居过来窜门,见她们婆媳三个这般认真,打趣着道。“这么好的颜色布料,是准备疼儿媳,咱村你们范家能算上个份子。”就是范家的汉子忒没出息了些,便是根木头都比范家的汉子要见灵活些。

“哪的话,我们妯娌俩可压不住这鲜艳的颜色,搁我们身上怪浪费。”范家大儿媳接了句。

范家二儿媳没吱声,一个劲的忙着针线活,在外人面前,她难得说句话。

“我瞅着阿河媳妇倒是很配这衣裳呢。”邻居打量着不说话的范家二儿媳,笑笑嘻嘻的说话。

范大娘不太喜欢尤家婆子,瞅着说话总有点不对味,听着怪不得劲。“是给倪大夫做得新衣裳。”

“倪大夫给阿河媳妇看了病?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慢慢调理着,三五月能全愈。”范大娘不咸不淡的应着。

尤家婆子若有所思的道。“这般啊,阿河娘你说我那侄子,我那娘家侄子早些是干了点糊涂事,如今他懂事着呢,你说,上山跟倪大夫好生说道说道,能不能让她给我那娘家侄子瞅瞅病?”

“婶子你可别犯傻。”范大娘严肃的提醒了句。“这事可不能胡来,你不能仗着倪大夫性子好就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咱俩邻居多年,我跟你掏心窝说句,倪大夫性子好归好,可触着她的霉头,却也有得苦头吃,往后不给你家看病了怎么办?再则,还有村长呢,咱们村这么多户,都看着呢。”

尤家婆子拧紧着眉头,很是为难。“可我那娘家侄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受难罢,这几天,可把我折腾得够呛,我娘家嫂子天天过来拉着我说话,昨儿直接住了下来,这不,我都没法在家里呆。”

“你不好说话,就把事往村长身上推,当初说好的,实在没法拒绝的,就直接找他去。”范大娘有点无语。尤家婆子说她蠢吧,有时候又挺精明。到底是多年邻居,虽不太喜欢,也还是搭把手劝几句。

“这样不好……吧。”尤家婆子迟疑着。“推给村长肯定成不了事,我娘家不得怨死我?”

范大娘没话可说。“这事没法两全,你只能顾一方。婶子你得想清楚,就算你打算舍了婆家这边伸手帮娘家,倪大夫是肯定不会出手医治,也就是说,你八成得落个两头空。你仔细想着,别过了大半辈子,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尤家婆子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失魂落魄的出了范家。

“孩他爹你去趟村长家,把尤家的情况说说。”范大娘到底是心里不落忍。

范老汉听着老伴的话,遂起身出了屋,大步往村长家去。

江村长有事没事就爱往村里各家各户窜窜门,听些家长里短,和村民们处好情分。尤家的事,他听了点风声,想着再观看观看,急巴巴的插手也忒不妥当,显得他这村长手长,白沾了身腥味儿。范老汉上门找他说起这事时,他见情况比他知道的要严重些,也没多耽搁,就快步往尤家走去。

他身为一村之长,倒是不怕得罪人。这坏人,就由他来当罢!

范大娘听见推门的动静,往门口望去,便见老伴边搓着手边冲着她笑,憨呼呼的,实则人长得还挺精神,就是笑的时候,一股子憨劲,有点儿丑。范大娘和老伴当了多年夫妻,初时有点排斥,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却也成了习惯。“没找着村长?”

“村长在家,跟他说了这事,他已经往尤家去着。”范老汉窝到火塘旁,凑近了些。

“村长去尤家,你怎么就回来了?”范大娘扯了扯他的胳膊。“你得跟村长一道,算了,还是我去吧。”老伴口齿不灵便,没得做桩好事还落了埋怨。想着搁了手里的针线活,起身往外走着。

范家如果没在场,就尤婶子那性子,村长给她解决了难题,说不定还得嘀咕几句。因为便是由着村长出面,尤婶子的娘家没能如愿,不好给村长下脸子,八成得把火撒在尤婶子的身上。

“外头好冷哩。”范老汉侧头冲着老伴说了句。

范大娘懒得说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破嘴皮自家老伴也听不懂,只挥着手道。“我穿得厚实,这里到尤家就几步路,没事儿。”

范大娘到尤家时,屋里吵吵嚷嚷的正说得热闹。

“尤婶子我把村长喊过来,就是怕你拎不清,倪大夫可不止说过一遍,她数次斩钉截铁的说过,凡是名声不好的病人她都不会医治。你可不能为着娘家人钻死胡同,你记着娘家的情分,你跟倪大夫哪来的情分,倪大夫会为着你的面破例?别做这白日梦。”范大娘踏进屋子就大声的说话。

先把她的来意亮出来,她这话里头可藏着不少话呢,端看尤家人有没有机灵点的,抓住她的话往下说道,尤婶子这事没法说话,尤家人却可以有话说,还有村长也是,左右都能把尤婶子的娘家呛回去。

不仅是倪大夫不能破例,连梨树屋也不能破这个例啊,有一就有二,规矩坏了想要再立起来可就难喽。不如从开始就端着个铁面无私的脸,久而久之,咒骂声自然会渐渐减少。毕竟还是有许多人受着倪大夫的好,总会站出来说话。

尤婆子的娘家嫂子战斗力可不低,为着儿子的病,她算是豁出张老脸,各种撒泼打滚唾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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