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两告别分开,顾舅舅刚走到拐角处,便被人截住,来人黑脸大块头,对着他便抱拳,“可是顾老爷,我家世子有请。”
顾三升惊疑不定,哪家的世子要见他?自己无名小卒一个,京中的世家门第太高,根本就不可能结交得到世子这类的贵人,但多年经商的见识,让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幽深雅静的庭院里,古木参天,庭院阁楼中门大开,琴音叮咚如泉水流入深潭,身着白衣宛若天外来仙的男子立在窗棱前,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头来,艳光从屋内直射出来,饶是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顾三升也愣立当场。
黑脸汉子悄悄地捅了一下他,示意他上前,顾三升这才反应过来,暗猜此人的身份,若论京中谁家公子会有这样的风姿,想必是那位冠绝武朝的定国公世子。
右边的屏风中缓缓走出另一位公子,一身织金风袍,金冠束发,明黄的发带随风飘动,吓得顾三升“扑通”跪下来,胸腔内跳动如鼓镭。
此人正是大皇子武天宥,他看向易青钰,“卓然,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能人?”
“回大皇子,正是此人。”
顾三升心下大惊,果然此人是皇室中人,居然是那位少见于人前的大皇子,那另一人必是定国公世子无疑。
大皇子优雅地座在上位,低头看着下跪的人,“起来回话,说说看,上京冷寒之地如何可以一年之中收两季稻子?”
顾不上擦汗,顾三升浑身紧绷地站起,“回殿下,草民曾去过岭南,岭南那边大多一年收割两次水稻,有些地方甚至可以收割三次。草民便想着只要把时日算好,北方应该也可以种出来。”
“盛京周边大多苦寒,早春如何播种?”
“回殿下,立春一过便在暖棚中播种,待谷雨后将秧苗拔出移栽至田中,七月初便可收第一茬,收回马上接着移苗,待秋中末刚可割第二茬。”顾三升小心地回着,这个法子还是华娘想的,时下人种植水稻都是直接撒种到田里。
大皇子看一眼易青钰,开口道:“此法甚妙,若你言属实,必有重赏。”
接着又问了一些细节,再三叮嘱他严守秘密,便放他离开了,顾三升不敢抬头,跟关黑脸汉子走出庭院,出来后只觉得后背汗凉透,也顾不得回京中的宅子换洗,直接赶到自己的郊外庄子上,把庄头把总一齐叫来,是反复是交待下去,务必对庄子严防死守,不得把种稻子的事透出去半个字。
天刚微亮,庄子上便迎来昨日见过的那两位贵人,顾三升是又喜又惊,将二人领到田间地头,此时青苗已快二指高,根茎壮实,一片青绿,远处其它的田间则是一片金黄。
大皇子脸上虽然还是一片平静,心中却是狂喜交加,粮之于国,是重中之重,如若此事能成,便是利千秋福泽万代的功绩。
易青钰立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手从掌成拳,又慢慢地舒展开,便知这位大皇子心中定是激荡。
“卓然,你这份情本宫记下。”大皇子看一眼好友,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早年大皇子在宫中无依,受尽欺凌,连宫女太监都可以踩上一脚。
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与他只相隔一岁,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有次三皇子挡着他,非要把他当成马骑,他自是不能答应,自己母亲虽然出身微寒,但他可是堂堂的皇长子,怎么可能给弟弟如此羞辱,三皇子自小得德妃万般宠爱,哪里肯依便要宫人前去捉住他。
他挣脱不过,幸好碰到进宫的先定国公替他解了围,并将此事奏给父皇,父皇才惊觉自己的长子居然过得如此低微,勃然大怒,发作了一干侍候的宫人,狠狠地训斥德妃母子。
他记得先定国公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是他身后的孙子扯着他的衣袖恳求祖父出手的,那个孙子便是易青钰,两人由那时便结下了缘,多年来,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境遇让两人私交甚笃。
听到大皇子的话,易青钰是立马拱手,“臣万不敢担殿下如此抬爱,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功绩得道,自有天归。”
他心中清楚,皇子终是皇子,天家之人多无情,便是私交再好,该守的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古往今来,多少臣子死于帝王知己之手。
“你就是太多礼了,”大皇子谦逊一笑,“卓然,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
“礼不可废。”
“依你,”大皇子似是无奈道,又转向顾三升,“此举事关重大,要更加小心谨慎,若此事成,你顾家怕是不止如此……”
顾家和常远侯府的那点事人尽皆知,大皇子当然心中也明,常远侯府的侯夫人和沐贵妃是姨表姐妹,他眼眯起,心里冷哼,沐贵妃……当年她初进宫里为了讨好德妃可没少对自己使暗招。
后来渐渐得宠坐大,又生下九皇子,这些年倒是和德妃斗得你死我活,两个蠢女人,皇后可是乐见她们如此,正好可以高高挂起,坐山观虎斗。
顾三升是连忙磕头谢恩,大皇子话外之意,让他心里热血沸腾,顾家几代人的愿望到他这可能就要实现了。
当夜,庄子上便迎来十几个看起来普通打扮,实则精练的功夫高手,有了他们的坐镇,外人对庄子里面的情况是一无所探。
便是华娘附近的庄子也有异动,那间庄子似乎是换了主家,不知搬来的是什么人家,几个下人扛着家什往里抬,前头的小子朝她这边看来,挤眉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