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警幻面上骤然挂了层冰霜,厉声道:“可卿!”说罢身形急急往后移了几步,带着抹鄙夷斜睨了眼床榻。除却撑着床起身的秦可卿,她的妹妹外,那床上躺着一个昏睡过去的男人。
一个明眼人一望过去观其容貌便知其年纪三十左右的男人。皮囊虽不错,但因其沉迷酒色,两眼都带着圈青黑,面色晦暗无光,像多年不见阳光臭水沟的过街老鼠。
顺着那明晃晃的恶心之色,秦可卿回眸扫了眼先前还与她颠倒龙、凤的公公贾珍。
公公贾珍,而不是丈夫贾蓉。
一想到这称谓,或者说眼下的关系,秦可卿又是轻笑一声,悠悠掀了被子一角,丝毫不畏身上斑驳的痕迹,伸手摸来衣物,边穿边道:“姐姐何必动怒呢,妹妹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知道姐姐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她原先只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养生堂被父亲抱养,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好歹成了官家千金,有老父疼爱如珠宝。及笄之后更是被八抬大轿,在交手帕的羡慕之下嫁给了贾蓉。虽其才名不显,但其容颜相貌家世却也足够与她匹配,甚至她还有点配不上人。
故而一嫁入贾家,嫁入荣国府,成为贾家的宗妇,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竭尽全力求完美,纵与贾蓉相处,无多少少女爱慕之心,但伺候公婆孝顺长辈,与家眷亲友和睦,对待仆从老小也怜贫惜贱,慈老爱幼,当好一个贾家妇的分内之事。
然而上天戏人。
一场宴会,几杯酒下肚后,她与公公身边侍候的仆从全部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紧接着……贾珍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酒色之下,自然欲行不轨,而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隐隐有了快、感,沉沦其中。待酒醒过后,多年来的教养以及背德的羞耻让她恨不得悬梁自尽,自我了却,可耳边却传来了袅袅仙乐,紧接着一群华服仙女接二连三而来,邀功着在他们合力帮助下终于孽情到来,待堪破后便可回归仙位。
孽情!
听得出秦可卿话中带着丝阴阳怪气的嘲讽,警幻本生怒,可转念撞见那睡梦正酣的贾珍,又觉得恶寒,顿时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莫要与人一般计较。相比其他下凡的姐妹们,可卿的确因他们计划牺牲的颇为大。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此番历劫后修为定然增加最快。
“妹妹,你能这般想便最好不过。”警幻见秦可卿穿戴完懒懒散散的斜靠床头,本想亲亲热热挽着人胳膊说话的手顿了顿,站定了不动,视线深切的凝望着可卿,带着包容的目光,柔和道:“相比其他姊妹,我向来与你最为要好。且不说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的让你投身为皇家人,能沾染一二龙气有助于修行,这光知前世众姐妹中便独独唯有你一人。”
闻言,秦可卿眉头微微一皱:“皇家人?”
若真是皇家人,她恐怕也不过是某位皇爷外出一夜、风、流的产物,而且她母亲也恐怕不知对方身份,否则再怎么样她又岂会出现在养生堂?毕竟说难听些,皇家倾轧的话,也容不得她活下来。
正当秦可卿不解想要询问清楚之时,警幻却是话语一转,话语中带着丝抱怨道了起来:“今日元宵佳节,我下凡本欲收些才子佳人成双成对的情丝来,却不料遇上了一个刁蛮无理的公主,也不过仗着前世几分运气罢了如今便敢这般挥霍福运,当真不知所谓。”
“姐姐不是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之事?既如此,便许她一段fēng_liú韵事。”秦可卿无所谓道:“你先前不也说小妹沾了龙气,尚且能如此缠绵情孽之中,为她布散一二相思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的确。”警幻闻言笑笑:“我正想着这世人对老夫少妻一事颇有看法呢。而且刁蛮公主破坏人婚姻也不是开天以来头一遭。反正都是有迹可循的事,谁也查不出任何错处来。”
听了这话,秦可卿背后一寒,默默挺直了身子,讪讪笑了声,恭维道:“姐姐好主意。不知您今日前来?”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看看妹妹吗?”警幻故作哀怨的叹口气,随后笑眯眯问道:“你可是我想给谁牵这条线?”
秦可卿配合的摆出一副好奇之色问:“谁?”边说视线不由的望了望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
“贾赦。”
“什么?”秦可卿失神惊叫了一声,然后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双眸透着震惊定定的看向警幻。据她所知,这从前的隔房叔祖父贾赦论起能耐来比贾珍都还不如。
不是她与人春风一度便心偏了起来,而是贾赦的的确确除了孝顺没什么拿出手的,而如今连这孝顺也不要了。这贾珍还好歹年幼“临危授命”从父手中接过宁国府还有偌大的贾氏一族,二十几年历练下来,身上还透着抹精干之色。
见人毫不作伪的惊讶,警幻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道:“这不过一石二鸟之计罢了。原本命由天定,都已经规划了一切轨迹,却不料贾赦被外魂强制改了命。现在天道有所偏颇,我等自然义不容辞的要去拨乱反正。”
警幻一腔正气的说完之后,目光带着郑重之色看着秦可卿,道:“故而在我施法之时,你需得出面照顾好宝玉。”她本施法对某个不开眼的公主小惩大诫,但却算到了宝玉有难。待赶到小院一瞧,便见那粗鄙不堪的赵姨娘正叉腰着对人怒吼,言语粗俗,令人发指。
“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