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了小半个月养病睡觉打弟弟的日子之后,身子终于差不多好利索了的五爷果然被当皇阿玛的连哄带骗地拉到了朝堂上,不由分说地塞了个秋闱巡考的差事,就这么好说好商量的给打包扔出了京城。
“八哥——这可怎么办?他们下头都准备好了,钱都收完了,现在再反悔哪儿来得及啊!”
刚一下朝,十阿哥就匆匆赶到了八哥的府上,焦躁地搓着手来回转着圈。胤禩被绕得头晕,按着他坐在了椅子里头,定了定神才道:“急什么,又不是这就说准了要被查,按着五哥的性子还难说管是不管呢——你的那些门人都在哪些地方,江南有没有?”
“没有,江南哪儿敢碰啊?”
胤俄被吓了一跳,不迭摇着头拼命否认。也就他这位八哥敢往江南塞人,就这还塞一个被怼回来一个,好容易剩下了一个苏赫一个安仲仁,谁知道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落得了个苏赫自尽安仲仁销声匿迹的结果。他就算再不长脑子也没这份胆量,还不敢去碰五哥的那一处谁碰谁倒霉的逆鳞。
“那就不要紧。他除了江南别的地儿不会多管,最多就是下去绕一圈应付公事罢了。”
胤禩略略松了口气,倒了一盏茶推过去,意味深长地淡声笑道:“只要摸准了五哥的性子,许多事其实不是那么难做——你光记着他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时候了,那是因为他要么不动,一动就是大动静。他这人其实比谁都不愿招惹是非,只要事儿不找到他头上,他自个儿一向是懒得主动去插手的,只不过若是真就那么寸,恰好就砸在了他眼前,他也绝不会置之不理就是了。”
“听八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十阿哥摸了摸脑袋,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那我回头就跟他们传信儿去,就叫他们都收敛着点儿,别上赶着撞到五哥眼巴前儿去倒霉。”
胤禩微微颔首,略一思索才又道:“这一回主持山东乡试的是何焯,他做事一向稳妥,又素来忠心。我再叫人给他去一封信,叫他帮着遮掩一二,你该做什么便照做。如今太子把持着吏部叫我们无从下手,只能从每一回新科的人里头发展势力,眼下正是拉拢这些个士子最重要的时机,切不可失了他们的信任,知道吗?”
“诶。”胤俄点点头应下,又觉着拿茶盏实在太不过瘾,自个儿捧着茶壶灌了几口,才抹了一把嘴道:“八哥,您歇着,我下去嘱咐他们去,回头再过来回话儿。”
胤禩微微颔首,望着这个十弟出了门走得远了,才冲着内室温声道:“夫人辛苦了,四嫂可说了什么没有?”
“依我看,你这个四嫂迟早要废——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我见着都觉得烦,脑子又蠢,为她好的她不信,我这有心祸害她的,倒是真当个亲近的人似的有什么说什么。”
八福晋从里屋走出来,望了一眼那茶壶跟茶盏上头的水渍,眼里就显出了些不耐的嫌恶之色:“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赏下吧,换一套新的上来。”
外头立时有婢女应了声,快步进来将茶具尽数撤换了,又换了一壶新沏的碧螺春,这才俯身退了下去。胤禩倒像是早习惯了似的,面上不见半分异色,只是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她:“若不是她这般性子,又岂会叫我们有可乘之机——她提没提过有关那案子的事儿?”
“没有,自打皇阿玛给四哥赐了那钮钴禄氏做侧福晋,她整日就只知道哭泣发愁。好容易过了这么久缓过些劲儿来,又开始哭什么弘晖叫五叔教得野了,心思不往自家人上头放,反倒一个劲儿往外头偏——总归再没说过什么有用的东西。依我见着,怕是四哥不肯叫她知道了也说不准。”
八福晋呷了一口茶,轻嗤了一声,眼里便带了淡淡的不屑:“要说这世上真有好赖不分的人,我这几回可真是看清楚了。她以为她的弘晖是多少人抢的宝贝呢?能过继到五哥下头那是多大的福气,明眼人都知道那准定是一顶铁帽子王了,人五哥还没张嘴说要呢,她这儿居然就拿上乔了——要我说你也该听我的,别老跟你五哥对着干,明里暗里的都避着点儿。那是咱们能拉下马的人么?你自个儿刚也说了,你不惹他他就不惹你,何苦来非得招惹个杀神给咱们自个儿添堵?”
“不是我想要招惹五哥,而是——”
胤禩下意识应了一句,却又只说到一半儿便忽然停了,默然半晌又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轻叹道:“而是我自个儿的身份实在太过低微,只要想往上爬,就非得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行。五哥他打小就长在万丈光芒里头,是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头宠大的,他见不得我们这些阴沟里爬出来的兄弟——那些个往上抓挠钻营的狼狈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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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巡考这种活儿——以前有过吗?”
打小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五阿哥这时候刚被自家皇阿玛打包扔出了京城,一脸茫然地站在直隶地界上,只觉着天大地大前途茫茫,一时居然不知该先往何处去:“施大人,您以前见着过吗?”
“没见着也不妨事,这一回不就有了嘛。”
施世纶捧着个烤土豆咬了一口,烫得不住吹着气,含含糊糊地笑着应了一声:“万岁爷就是想叫五爷出来绕一绕散散心。您看您都在京城里憋闷这么久了,就借机出来溜达一圈儿,也没什么不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