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通天塔的过程远比郑玄因想象中的要简单。
也不知圣城之外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守卫队将他们的精锐派出去大半,以至于靠着自己身份当掩护的他与李想二人在距离目的地只有数里地的时候才被拦下,盘问——要是放在以前,可能早早就被一伙软硬不吃的茅坑石头团团包围,送到那个见鬼的圣城守卫长面前扯皮了。
而面对这样预料之中的必经询问,还没等郑玄因说出早就做好底稿的谎言,身边的另一人的反应来得远比他要简单粗暴。
两个尽忠职守的守卫脸上警惕戒备的表情还未散去,他们的头颅便高高飞起,鲜血四溅,直到片刻之后,两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这才软软地倒在地上。
“你疯了吗?!”
微微向后撤了几步躲开大片血花的郑玄因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愤怒质问着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李想。
“疯了?”不久之前刚刚面带微笑地夺走两条性命的男人兴致盎然地一摊双手,双眸闪亮怡然自得,“不,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这么清醒,这么畅快。”
他们这边发生的异状很快便吸引了其他巡逻小队的注意,而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很显然地刺痛了他们脆弱的神经,他们之中有人奋不顾身地聚集起来想要做出反击,亦有几个聪明的家伙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悄悄地离开不知前去何处通风报信。
“你一半,我一半,怎么样?”
搓了搓自己隐隐发烫的掌心,李想扭过头对冷着脸不发一言的郑玄因如是邀请道。
“没兴趣。”
对此,郑玄因只是斜睨了他一眼,蹙起眉头说道,“要动手就尽快。”
在李想状若癫狂地冲入人群之中,大开杀戮的时候,抱着双臂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郑玄因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他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于郑家屋宅中达成的那个交易。
方才了解到自己,以及自己母亲悲惨身世的他还在平复心境的时候,既像疯子又像先知的男人大摇大摆,一点防备措施也没有地走到他的跟前——一个只要自己有心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洞穿其脖子的距离——一只手轻轻搭上肩膀,眼神热切而真挚。
“跟我来罢,我带你去看看世界的真相。”
郑玄因的心中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缓缓抬眸看向在四散的血肉残骸之中仰头微笑的某人,漠然沁凉的目光如同俯瞰蝼蚁的神明,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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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下。
郑玄因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得见这座了不起建筑的全貌,毫无疑问,它是巍峨而壮阔的。不知是什么石料制成塔身在阳光下依然乌沉沉地没有丝毫反光,触\\手生寒。
与其说它是一座人工雕琢而成的“塔”,倒更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其铸就——至少即使是在这样的距离下,郑玄因也没有发现塔身之上有任何人类斧凿留下的痕迹。
更加关键的一点是,他迄今为止也不曾看到任何诸如门窗之类的通道,整座塔就像是一块尖长笔直的黑色巨石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很快注意到郑玄因诡异神色的李想一耸肩膀,绕着他身前的一段塔基走了一圈,然后伸出手在一处与周遭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轻轻抚摸了几下,最后果断地咬开自己的拇指指头,把其上汹涌流出的殷红血液缓缓涂抹上去。
片刻的沉寂后,伴随着无数齿轮摩擦,机关枢纽运作的沉闷声响,眼前的黑石极为突兀地分为两半,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自李想一马当先地钻进去后,停留在原地的郑玄因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揉了揉眉心,头也不回地踏上那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这究竟是什么?”
塔中的面积远比郑玄因在外部看到的要大,甚至大得不成比例。在眼睛终于适应黑暗,能够视物后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东西,就叫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透明晶莹,如同玻璃制品,但硬度韧性却要高过前者不止数千倍的白钢之后,是一具不能单单用巨大来形容的狰狞骸骨,它的骨骼之上既有鸟兽的痕迹,亦有虫类的口器,却又怪异地杂糅着几许人类的形态,它的手腕脚腕——如果那样骨刺横生泛着金属色泽的地方还算得上手脚的话——上还有着钢水熔炉浇灌的痕迹,被焊在同样铺设着白钢的地面上。
郑玄因可以想象这具骨骸生前的姿态,庞大的身躯被滚烫炙热的铁水凝固封印,浑身上下能够活动的只有与身体相比显得极为渺小的头颅,于无尽绝望和愤怒之中挣扎咆哮,最终亦被其吞没。
“原来你已经死了。”
隔着厚实的白钢屏障,那个在郑玄因印象中一直疯疯癫癫无法理解的男人眼底难得多了丝遗憾失落的色彩,仿若多年之后偶然听闻旧友逝去,再度感受到时间伟力的老者。
“它是”
郑玄因有些迟疑不定的问题将李想从那种飘然恍惚的状态中唤醒,他并没有马上回应对方,而是抬起手往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指了指。顺着他所示意方向看去的郑玄因这才注意到那里还挂着副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写着斑驳不清,但勉强还能看出来的“标本室”三字。
“这里是标本陈列室,所有实验失败的最终产物都会被摆设在这里,作为给后人的警告和鞭策喏,就比如说这个老伙计,他曾经是个人类。”
“你在开什么玩笑?!!”
听到最后的郑玄因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