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满头雾水的把车停下,有点犹豫该不该进去。
毕竟,现在的状况和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本该人迹稀少的冬夜,却像赶集一样热闹,一个个穿着考究,或西服,或和服的日本人前脚踩着后脚一个个走入医院大厅中。
“老大,什么鬼?”小胖看着耿朝忠的神色,也有点紧张。
耿朝忠没有回答,紧紧的盯着院门,心里面浮出四个字。
孤魂野鬼!
因为,一个穿马褂戴圆帽,两鬓苍白脊背微驼的前清遗老打扮的人出现在了耿朝忠的视线中,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后还留着一条猪尾巴辫子!
这是前清遗老!
1912辛亥革命,距离现在已经整整过去shí bā nián了!
这种老古董一样的打扮,除了前几年张勋闹了一出复辟闹剧以外,在现在的岛城可是越来越罕见了!
这个遗老在另外一个比他还老的老家人的搀扶下,慢吞吞的爬上了医院的台阶,刚刚走上台阶,还没来得及站稳,突然一下在扑倒在了台阶上,前额重重的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皇上!老臣来看您了!”
噗!
耿朝忠终于明白里面呆的是什么人了!
末代皇帝宣统!
耿朝忠知道,这岛城是满清遗老遗少的聚集地,比如恭亲王溥伟,陕甘总督允升,内阁协理徐世昌,邮传部大臣盛宣怀,两江巡抚周馥,东三省总督赵尔僎,其余州府县的官员更是多的不甚枚举。
至于康有为之流,在现在的岛城完全排不上hào,此人得享大名,完全还是靠后世的风光。
只是,这帮rén dà冬天的来到这家日本人医院干什么?
难道我大清的最后一任皇帝就在此处?
耿朝忠想了想,跟着这些人迈进了大厅——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像是得到了什么无声的指令一样,一个个双手交叉的肃立在走廊里,眼睛盯着走廊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耿朝忠满腹狐疑的学着众人的样子,同样立在原地,慢慢的等待。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廊里传来了房门开启的嘎吱声。紧接着,一个一身西式礼服,面容消瘦,身材中等的人从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骚动。紧跟着,那几个梳着辫子的老头悄无声息的跪在了地上,让耿朝忠顿时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特么真有点像看林正英的电影!
那个穿着西式礼服的人越走越近,耿朝忠终于看清楚,猴眉怪眼,戴着眼镜,望之不似人君,不是耿朝忠在历史照片上看到的宣统帝溥仪,又是谁?!
妈的,耿朝忠哭笑不得,没想到在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日子里,竟然见到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不过,周围的日本人却一个个面容严肃,脸上透出深深的尊敬和同情。
耿朝忠明白他们的心理。
作为tiān huáng的子民,他们完全能够理解一个曾经主宰过整个中华大地的皇室血脉的悲凉与不幸。
宣统帝的脸上也有点激动。
显然,能看到这么多人来看他,确实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把目光首先放到了身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臣身上。
“商爱卿,快快平身吧!这回温肃一走,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那梳着辫子的遗老涕泪横流,慢吞吞的爬起来,擦了一把眼珠子,垂着手恭敬的立在了原地。
商衍鎏。
满清最后一个探花,也是宣统的股肱之臣。
他曾经派商衍鎏去东北联络张作霖复国,但是没想到,商衍鎏还没到东北,张大帅就被日本人炸死了,此事只得作罢。
其实,在天津和上海寓居的这些年里,溥仪也曾想利用西方人的势力复国,尤其是22年溥仪大婚之后,在一帮遗老遗少的簇拥下,甚至再次做起了皇帝美梦。
但是西方列强在上海天津的租界里面,虽然对他仍然尊称皇上,但是一系列口惠而实不至的举动,让宣统帝不得不把视线投在了军阀身上——但张大帅的被炸死,让他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复古梦,只有寄托在日本人的身上了。
此次来岛城,除了看望老臣温肃,最大的目的,就是和日本人勾兑了!
于是,他很快的走向了肃立在两旁的日本人,尤其是那个同样老态毕露的一字胡日本人身边,开口道:
“谷狄华雄先生,您的老师头山满先生一向可好?”
那老年日本人一直都弓着腰立在那里,耿朝忠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他,现在一经提示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就是盐田公馆的会首,耿朝忠一直如雷贯耳,欲杀之而后快的谷狄华雄!
那谷狄华雄自然没有注意到耿朝忠的心思,对着溥仪行了一个躬身礼,开口道:
“多谢皇帝陛下挂念,老师的身体一向很好。”
溥仪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作为一个皇帝,虽然只是一个逊位的皇帝,溥仪仍旧有着自己的尊严。
对谷狄华雄这样的异国臣子,有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溥仪的一步步的走过去,对着这些前朝旧臣或勉励,或微笑,或只是一个短短的眼神停留,而对日本人,则不时的点头致意——虽然在外人看来并无太大区别,但是在这些讲究人的眼光里,却无不暗合皇室礼仪。
如此诡异的场景,真叫耿朝忠看的目瞪口呆。
耿朝忠做过成千上万个梦,也绝对没有梦到今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