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惊觉自己竟然又睡着了。
他向船中间看去,昨晚,他一直试着要叫醒夏然,可夏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叫她也不回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现在,她依旧抱膝坐着,神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夏天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脚。他睡觉时又是缩成一团,结果把手硌得又疼又麻,早上醒了之后才感觉到。
大海一望无际,微微起伏着。天空中一片晴朗,海天一色,只不见昨夜的漫天乌云。
夏天也抱膝坐在姐姐身边。昨天,她把他吓坏了。不过,他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夏然见他醒过来,只是尽力温和地笑了笑。夏天有些茫然无措。
夏然又看见了夏天胸口的贝壳项链。她拿起贝壳,轻轻摩挲着,眼睛里透出莫名的光彩。她想起了昨天夏天说的话。“至少还有你啊。”
她在心中默念,“至少还有你。谢谢,小天。”
夏天终于找到了话头,说:“姐,这还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呢”见夏然轻轻点了点头,他又说:“也快到你的生日了,这次我送你点什么东西好呢?可惜现在在海上,实在没什么好送的。唉,要不然回去再补给你一份?真是好纠结啊。”
他开着玩笑,向夏然眨眼睛。
夏然微微笑着,亲昵说:“行了,你打算凭空变出来是吗?”
“总是要补一份礼物的。当初姐姐似乎送给我一本话本?姐姐可是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念给我听了。我可不能什么都不给呢!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那个话本?上面的故事都不怎么靠谱吧。还有一点血腥?我记得话本最后还特意标注了一个不要模仿。讲给你听我现在都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怕你把里面的故事当真......”
他们并肩坐着,相互依偎,好像回到了从前。
“今天天气真好。”夏然说。
“是啊。姐,今天晚上应该会有星星的。”
晚上,他们还是吃了一点点鱼干。现在,他们主要以水充饥。
这一天的夜里是夏天守着,夜里依旧是阴云密布,月光比昨夜更黯淡了几分。
夏然早上给了夏天一个拥抱。这个怀抱很温暖。
第二天如前日一般,饥饿使他们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静静随波逐流。
那本古书被夏然拖了过来,犹豫再三,却不敢翻开。上次的文字实在怪异,夏然怕这次翻开书,看到什么诸如“她的身体在静坐中腐朽”之类的话。
我会被吓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术士写的书,害人不浅。
她呵呵干笑两声。
她于是无所事事地躺着,再次觉得自己的灵魂脱出了体外,俯视着这具慢慢死去腐烂地“尸体”。
今天是自己值夜,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阴云又回来了。连续几天都是阴天,真是一件糟心的事情。
夏天靠在夏然身边,温暖的一团,如同一只可爱的白白嫩嫩的鱼圆。他好像做了噩梦,身体微微颤抖。
啧,糟糕的联想。
她自言自语说:“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嗯,当然说的是这天气。
但事实上她的嗓子中不曾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连嘴唇都不曾蠕动。
“我觉得我应该感到愧疚,是我不负责任地拖着小天出来。可是为什么我并不愧疚,不,我不可以这样混蛋。”
“嘻嘻,无所谓啦,可能我要死掉了,那么怎么想都可以了。”
“盒子里的剩余的鱼干还没有怎么动呢。让我想想,其实还有那么一些。所以不要总是联想到这么糟糕的比喻哟阿然。”
第三天到来了。
夏天醒了,躺了一会儿,突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摇着脑袋走向船头,倚靠在上面。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一眨不眨。
他在犹豫着什么,夏然轻而易举地看了出来。他在纠结犹豫时,常常找个东西靠着,眼神看似盯在一处,其实神游天外。这是她十年总结出来地特点。夏然等着他转过身来。
果然,他转过了头,看向躺成“大”字形的夏然。他眼中的神采是她从未见过的。之前,她使他害怕;现在,恐惧揪住了她的心。“怕什么呢。”她暗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是姐的生日了吧。”夏天说。这句话使她心里一震。他眼圈红红地看了她一会儿,嘴唇略微动了动,好像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姐姐,你真好。我希望你开心的。”他莫名其妙地说着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又瘫在了甲板上,头朝外。只是从那个角度,除了甲板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夏然只是沉默,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天是姐的生日了吧。”这句话如同梦魇,透露着一股阴森。她仿佛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是鱼香吗?
猛地,她发现天边有一丝黑云逼近。
“又一场暴风雨?来吧,来得好啊。”她叹息着,心里十分绝望。
其实我真的还不太想死,不过到了这时候,反而不太恐慌了。
明天是姐的生日了吧。
明天是我的生日了吧。死在生日那天,也真说不上幸运与否啊。
木船绝望地嘶鸣着,吱嘎作响。“要坏掉了,”夏然想,“要坏掉了。”她重复。
今晚夏天值夜。夏然睡着前,感到有些心慌。那句话又响了起来,稚嫩的童音阴魂不散。
明天是姐的生日了吧。
姐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