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多数人所知晓的,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不擅长跳舞,或者更确切地,对跳舞这种适用性极为广泛的社交活动缺乏一般人期待他能够拥有的那么多的兴趣。当然,他能保证不失礼仪,在所有应该起舞的场合履行职责(通常是开场舞或者重要曲目的领舞),不过比起舞池人们更容易在那以外的地方找到他的身影,或是聆听和及时回应女士们的交谈,或是与绅士们就严肃问题交换意见看法——“那才是社交活动的真正目的,不是吗?”黑发绿眸的格林德沃现任执掌曾经这样回答针对而发的质疑,而后又以这样的理由延续了自己在舞会上“尽可能少跳舞”的习惯。
然而,“少跳舞”不等于“不跳舞”更不等于“干脆逃离”。哈利·佩弗利尔面色微带一点阴沉地想道。而且在舞会开场还没进入到第四支舞曲的时候,一个身强体壮的健康男子也不该产生对“新鲜空气”的迫切需求——这个时候离开舞池乃至舞厅,不可能不引来别人的关注,更不用说还是和一位在魔法英国有着显赫地位、言行都受到高度关切的巫师一起离开……简直没有比这更明晃晃的“是的我们需要秘密会谈”旗号招牌。他只能认为,即便卢修斯·马尔福,在事情涉及独子和继承人的时候,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关心则乱。
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将目光投向造成自己目前状况的罪魁。卢修斯·马尔福正专心欣赏——或表现得专心欣赏——玫瑰花园里那些违背了时间季节盛放的美丽花朵。这座魔法花园是在今天午餐之后才被移放到城堡门厅外的,大片的低矮灌木和玫瑰花丛中布置有许多装饰华丽的曲折小径和巨大的石雕像,小径沿途还间或放置了一些镂花的板凳。因为舞会才刚开始,这些板凳暂时还没能发挥它们的功能。花园的中央还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喷泉,正发出哗啦哗啦的溅水声,衬得夜晚格外宁静和平——通常情况下,哈利·佩弗利尔不会去想也不会主动打破这一种宁静,然而今天显然是个例外……连续的“意外”,已经让他的忍耐力即将消耗殆尽,他决意快刀斩乱麻,率先发动进攻。
“如果你希望知道,卢修斯阁下,今天下午小马尔福先生的行为在任何评判方眼中都展示了一个霍格沃兹应有的风貌。他对哈利·波特的支援行动是合理的、及时的,以及有效的,充分证明了他的品行和能力——特别是考虑到年龄,可以说,完全的超出预计。”
佩弗利尔非常满意地看到卢修斯·马尔福在他出声的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从玫瑰花丛转移回来,集中到自己的面孔上。他毫不意外更同样满意地看到卢修斯·马尔福在听到自己对德拉科·马尔福最后评价时脸上无法掩饰的如释重负,而紧接着,又迅速升起一种若有所悟。
佩弗利尔由此判断自己关于马尔福行为动机的猜想完全正确——卢修斯·马尔福显然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下午发生在霍格莫德的意外决斗非同寻常。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家长,他当然第一时间被通知并赶到医疗翼,随后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独子的伤势让马尔福大发雷霆。然而在关心完独子的身体状况和质问过魔法部的安保措施后,卢修斯·马尔福不能不更多考虑事件本身,诱发冲突的原因以及在这背后牵扯到的深层次关系:盖里·汉瑟的麻瓜出身看起来是他遭到攻击的直接因素,但从他的推荐者和保护人弗朗索瓦公爵对待事件的反应,不难想象更多嫉妒的来源。而弗朗索瓦公爵和布斯巴顿校长的针锋相对,马克西姆夫人对几名高年级肇事者的公然偏袒,与她除了偏爱女学生其他一应方面恪守原则的素来公正大相径庭,则又显示了另一层面的角力——卢修斯·马尔福当然立刻认出了这些肇事者无一例外来自于法国最著名和古老的魔法世家,法国魔法部与“雪松堡”一派对立的势力团体。可惜的是,这样的认识非但不能让马尔福因为得到了对立者的确切资料而高兴,恰恰相反,这一点立刻成为令卢修斯·马尔福大感头痛,甚至因之惶恐不安的根源:作为少数坚持纯血并以此为傲的巫师世家,马尔福显然不该向这些肇事者背后的家族显示相反于他们素来所持的立场,进而给予其他巫师特别是英国巫师任何明确的暗示……哪怕他已经决意,并且事实上正向着新的立场偏移。
仅以卢修斯·马尔福个人,终究是无法跨过那一步的。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冷静地审视面前笑容越来越矜持的中年巫师。这个男人擅长审时度势,足够精明和野心,一次次推动他在适当的时机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但“伏地魔”始终不是他敢于直面反对、与之抗争的对象。即便是在黑魔王被又一次击败并销声匿迹的此刻,卢修斯·马尔福依然要维持“纯血巫师”的表面立场,以确保在某一种可能的未来情况下马尔福的“安全”。
然而这种做法大概毫无用处。哈利·佩弗利尔在内心摇头。相比起自己所知晓所经历过的,此世的德拉科·马尔福与哈利·波特及其友人之间的联系之深刻,足以让卢修斯·马尔福的一切预防措施被打上“自欺欺人”的烙印。更何况,真正的、疯狂的食死徒们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他们也许会出于本能畏惧伏地魔的残酷和与其相当的强大力量,但出于理智的逻辑判断?那是极端血统主义者最稀缺的品质。
只不过,波特和马尔福的友谊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