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一茶杯酒喝干,话就多起来。高强就说:“年发啊,我还是那句话,你呀,心里的条条框框太多,这就制约了你能力的发挥。甭管啥猫,能逮老鼠就是好猫。
万程的这些办法,都有道理,都可以试试,不行再改回来,没什么大不了。这从上到下,一切都变了,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了。坚持原则固然好,可是,国家在发展,有些过去认为不能碰的原则和制度,现在看来是不正确的。比如说财会制度,你严格按着那玩意儿来,就什么也别想干了。超过三千块钱就得去财务处拿发票。我这儿急着用钱呢,等你拿发票来,半下午过去了。小供货单位没法转账不要发票咋办呢,我这买卖就不做啦?我把钱都交到财务处,用的时候一点点往外抠,我就什么也干不成!这只是个简单的例子。用人上也是这样,这人有本事,我还得等着总厂派人调研,任命文件下来再用,我等的起吗?这人不行,我想撤他,也得等着总厂批准?那得耽误多少事啊?我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这人我就用了,就撤了,你爱批不批。
就像刘勇这小子,我早就告诉你这小子不地道,别让他插手生产的事情,你顾忌这,顾忌那,还是给他权力了。给了发现不行,你再收回来不就完了?你还是顾忌这顾忌那,最后还是逼的人家万程没法,只得使损招。这幸亏是这小子不检点,让万程抓了把柄。他要没这爱好呢?你还是收不回权力来。”
张年发就嘿嘿一笑说:“师哥,我没法和你比呀。你在厂里的威望,连老总都得让你三分。我就是一拉车的驴,不敢抝着上边的意思来呀。”
高强就摇摇头说:“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正儿八经论,咱俩一样,都是驴。这几年,上边的风气越来越有问题,挥霍大,计划少,有用的计划更少。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要是各分厂都不盈利,他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他们怎么办?总得找几个真正能拉磨的吧?这真正能拉磨的,全厂你掰着指头算下来,除了你我,还有几个?这磨卸不下来,他就不能把咱这些拉磨的驴给杀了,杀了谁给他拉磨去?指望刘勇那些只会拍马屁的吗?所以,只要咱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跟着咱干的这些弟兄,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怕鬼叫门。能给大家伙儿挣出吃饭钱来,实实在在创造效益,就别管那么多规矩。”
刘万程听着高强的这番言论,不觉感觉吃惊,这正和他心里的想法一样。原先他怎么没听过他这位老丈人这么说过呢?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
那时候他还没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他老丈人虽嘴里劝着张年发不要过于讲原则,其实他自己还是有原则。刘万程没到一定位置上,高强是不会跟他说这些的。就算跟他说,估计那时候的刘万程也不见得能听明白。
而等刘万程到了能听明白的年龄,高强已经瘫在轮椅上了。
今天听高强这个语气,他和张年发应该是惺惺相惜,也不会干贪污的事情。“公款私存”,只不过是为了生产流动资金使用便利,并不是为了把钱弄到自己手里来。
但这个年头好多人嘴上说一套,实际背地里又做另一套。高强到底贪没贪污,谁知道呢?他没贪污,他儿子高军后来去南方做生意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贤妻归来
老白干度数不低,但却是纯粮食酒,不像现在那些低度酒,喝了上头。
看看差不多,高秀菊又弄了个西红柿拌白糖,给端到茶几上来,嘱咐她爹:“差不多行啦,多大年纪了,还逞英雄?”又说张年发,“你也少喝,待会儿喝多了我可不送你,让我婶儿自己来接你!”唯独不搭理刘万程,还又瞪了他一眼。
灯光下,高秀菊面若桃花,皮肤白皙,吹弹欲破,即便发怒,也不失美人之色。
刘万程不敢多看高秀菊,毕竟人家现在已经不是他媳妇了,可又忍不住去看她。他媳妇年青的时候,不愧是江山机器厂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可是,他已经选择了徐洁,不能再后悔了。
但他突然就替高强担心起来,因为他知道,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高强就会因为“公款私存”而犯事,为什么不可以事先避免呢?
虽然也喝了不少的酒,他此刻大脑的思路却异常清晰。
高强当年犯事,只是违反了财务纪律,他没有把一分钱装入自己的腰包。所以,即使当年他不和高秀菊东跑西颠地去找人说情,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现在分析起来,执法机关之所以针对高强,应该是背后有人举报。因为江山机器厂真正有问题的干部多的是,为什么那些干部没有被调查,单单调查高强呢?
高强雷厉风行,不拿上级指示当回事的作风,虽然救活了一分厂,却上上下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借着喝酒的机会,刘万程就劝高强:“高厂长大刀阔斧改革的决心,做为小辈我十分佩服,不亏是前辈。可是,我也有点小小的担心,不知道能不能说?”
刘万程在二分厂做的许多事情,张年发都对高强说过,甚至刘万程写的那些东西,张年发也拿给高强看了。高强对刘万程还是很欣赏的。
他说:“小刘啊,年发能带你上我这儿来,就说明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今天喝了酒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年发从一开始就看好你,还打算介绍你给我当女婿呢。只是你已经有对象了,这事咱就不提了。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