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邪魔杀人,似乎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随心所欲,视人命如草芥;能者诛魔,替天行道,就更是理所当然。
但如果魔杀的都是恶人呢?强|暴弱女的灵使,助纣为虐的镇民……
叶开带来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是回光镇凶案现场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目击者。
幸好还有这么一个证人,让神光教的人羞得满面通红。回光镇为了获得庇佑,每年都向神光教缴纳大量的银钱粮草,可那几个驻守回光镇的灵使仗着天高神辅远,在镇里欺男霸女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下来,镇民敢怒不敢言,甚至有些人索性就投靠了灵使,为虎作伥,那几个灵使愈发猖狂,直到昨日……撞上了心情不好的心魔。
心魔并没杀错人——虽然他的初衷只是嫌那个小姑娘(眉眼长得有点像小蝉)哭得闹心,才随手杀了那群人面兽心的灵使还有镇民,但从结果来看,他挽救了一个姑娘的一生。
真相大白,灵术师们夹着尾巴羞愧退去。
一直被忽视的见习神辅扬眉吐气地说道:“我就说嘛,他的眼睛干干净净,不可能是坏人。”
说心魔的眼睛干净,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会这么说了。
没有心魔不嗜杀,就算这次他是清白的,可是下一次呢?其实不必说下次,单说十年前,他便毫不手软地屠了整个村落的村民。——宫小蝉知道,荆戈、叶开、红伶……他们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也许、万一当年也另有隐情呢?
宫小蝉觉得自己面临一个分岔路口,向左走是相信心魔,相信他心中其实良善未泯,但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向右走,她将和众人站在同一战线,讨伐心魔……可是她的内心却在抗拒迈出这一步。
最终她作出了决定,她哪条路都不选,将未来交给真正有选择权的人……交给这个世界的宫小蝉。
她准备将心魔带去玲珑居,为了说服他和自己走,她打好了长长的腹稿,然而最后她发现,其实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了——“我是二十年前的宫小蝉,这个世界的宫小蝉因为你解开了封印,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你想见见她吗?”
……
……
他们抵达玲珑居的时候,一场春雨刚刚结束,红土路两边的七里香都开了,雪白碎花妆点在碧叶里,幽香似一只细腻纤长的手,轻轻抚摸远客缀了雨珠的发梢。
这个世界的宫小蝉正立在石桥前,她还是那身轻薄的蓝衣,花香里裙裾飘扬,仿佛一小片碧空飘落人间。
她神情浅淡,微微虚着眼眸,似乎陷入某种悠远的回忆,然后飞剑破空的风声让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从空里降落的男男女女,看到了如今已经成为心魔的南珂。
从二十年前穿来的宫小蝉站在飞剑上,看着二十年后的自己,她料想了许多种,最可能的是她红了眼眶,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但蓝衣小蝉没有哭。她没哭,站在飞剑卷起的微尘里,额发在风中飘动,唇角扬起,抬手轻轻一挥……
像个普通的、为见到故友而高兴的女孩子。
宫小蝉他们落在地面,宫小蝉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有点心虚地小声道:“我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只好把他带来了……”
蓝衣小蝉看着她,弯了眼角:“谢谢。”
一瞬间,宫小蝉有种感觉,似乎蓝衣小蝉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她带着心魔出现在玲珑居前。
蓝衣小蝉环视众人,看到红伶和叶开的时候笑了一笑,看到荆戈和南珂的时候眨了眨眼,最后视线落到心魔身上。
“叙旧还是打一场?”她淡淡问。
宫小蝉倒抽口气,却听心魔含笑道:“我是来拿东西的,拿到就走。”
“……这里没有你要的。”
“或许吧,那也得看了才知道。”心魔说完,相当自来熟地往里走,路过正门时还顺手摸了摸门板,然后摇摇头:“酸枝木在这种潮湿的地方很容易腐坏,换成沉香木吧。”
黑袍的男人以一副即将常住在此的口吻点评完别人家的门板,施施然进了正门。
蓝衣小蝉:“……”
宫小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总觉得,变成心魔的师父,脸皮厚了好多……
……
莫名其妙的,心魔就在玲珑居住下来了。
宫小蝉和南珂住在玲珑居的西厢。四天过去,宫小蝉在这里受到了极好的款待(燕朝虚),极大的鄙视(单潺潺),极大的漠视(荆戈)……
如今她只有一个想法:快让她回二十年前吧拜托!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就在昨天,她突破了筑基初阶进入中阶,她也不知道怎么灵气就满了,明明没有吃什么灵药,修炼也落下了……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灵气特别适合她?
距离回去还有一天,宫小蝉心头越来越沉重——过去四天,她每天都去找圣慕玛雅解咒,然而次次都失败……
今天也是,在见习神辅大人拿出一个白色海螺,对着她神神秘秘地念了一大段的咒语后,宫小蝉痛苦地发现咒术根本没有任何解除的迹象。
“到底行不行啊!我明天就要走了啊!”真是被她坑死了!宫小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拜托你仔细想想用心想想解咒的方法好不好!自从中了这个什么一见钟情咒我每天都比昨天更蠢蠢欲动,到了现在我只要看到师父就想扑过去抱摸蹭舔啊!很困扰的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