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珂:“……我喝酒了?”
南珂对自己一杯就倒的酒量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用仙力也能逼出酒液,但他讨厌酒液灼烫喉间的感觉,所以他很少碰酒。
“装什么傻。”宫小蝉睨他一眼,“醒了就起来吧,不是说今天要去白鸟谷?”
南珂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里却微微一沉。宫小蝉对他的态度……太亲昵了。这不是徒弟对师父该有的态度。
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外衣,他望向宫小蝉:“你先出去。”
宫小蝉一怔,然后问:“怎么了?头还在疼吗?”
她说着就要去探他的额头,南珂微微一偏避开了她的手,在对方半是惊讶半是不解的眼神里,说:“我是过去的南珂。”
宫小蝉的手僵住了,她盯着他,慢慢地,眼里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像是看到一座好不容易建起的阁楼,一夜之间突然成了废墟。
被那种酸楚透着了悟的神情震住了,南珂没听清宫小蝉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只捕捉到她最后几个字:“……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南珂鬼使神差地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又放开了手,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宫小蝉说。
原本这个世界的南珂和她约好了,秋分这天一起去白鸟谷看海潮,可是现在的南珂不是那个南珂,约定自然也就作废了。
南珂不知道为何自己穿到了两年后,他去找东方祭司,却被告知东方祭司早在一年前就兵解了,不仅如此,这个世界的宫小蝉和南珂一开始就未曾前往十年后,这个世界的南珂选择带着宫小蝉一起收集《六十甲子沧海图》,就在上个月,他们找到了第十八片,再之后,两年前的南珂来了。
未来改变了,变得令人手足无措。看着宫小蝉的侧脸,南珂能清晰感到她的改变。
曾经,他觉得她由琉璃变成了蒙雾的珍珠,还因此暗暗惋惜过,可现在他却怀念起那粒珍珠。
现在的宫小蝉,仿佛成了望不清的春潭,潭面雨雾迷蒙,他对雾后的景象并非一无所知,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不能拨开那片迷雾……
一个月过去了,南珂还停留在这个身体里。他常常在想,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和宫小蝉自然相处的,怎么无视那灼热地注视他的目光……
他越来越头疼,恨不得立刻穿越到正确的年份,他有种预感,如果这个世界的南珂再不回来,宫小蝉就忍不住要对他这个冒牌货下手了……
这是第一次,南珂真君对女子倾慕的目光避如蛇蝎……每次宫小蝉对他的告白都被他认为是咒术的缘故,他也常常告诉她只是中了咒,等灵术解开,她就会忘了现在的心情。
可他不知道,宫小蝉一刻也不曾忘记自己发过的誓,发誓绝对不要像母亲那样和一个能为他去死的人在一起,然而什么都不能阻止她的脚步,她只能发抖地看着自己不断追随他,像飞蛾永远向着焰火。
又一次,南珂将宫小蝉交到一个异人手中,这个异人是叶开推荐的,于解咒一道颇有名气,南珂希望他能名副其实,而宫小蝉……她很顺从地松开了牵着南珂衣角的手,朝异人行去。
这天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薄裙,风里青丝微扬,行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静静望着他。
南珂蓦地有种错觉,仿佛她是被误诊了的孩子,在她面前等着她的不是良医,而是即将把她推向深渊的刽子手。
心里一疼,他定定神,那种错觉已经消失了,他撑住了表面的镇定,同时收回了伸出的手。
连他也不知道,那双伸出去的手究竟是要推开什么,还是要拉住什么。
宫小蝉随着异人走了,南珂久久停在原地,眼前一直浮现那双黑得安静的眸子,仿佛在说他对她施加的一切,她都会安然接受。
胸口有种淤塞感,南珂站在原地,忽然扬起一个自嘲的笑。
风拂过,他蓦地感到一阵熟悉的失重感,身体似乎脱离地面冲向云霄,他知道他再次穿越了,但不知道这次是否会顺利抵达目的地。
当失重感退去,他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紧张的宫小蝉——对她的熟悉让他立刻知道,这是和他同个时代的宫小蝉。
“这是十年后?”他问。
宫小蝉看起来松了口气,点点头:“是。”
他起身,先看了一下床铺——只容得下一人的玉枕,床褥也是单人份,再看了看弟子——规规矩矩地立在床边。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问出了口:“十年之后,我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