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小蝉是个有错就认的好孩子,一发现自己确实给南珂添了麻烦,她很快就丢掉心中那点小委屈,打算认认真真和南珂道歉一次,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想好道歉用的礼物,就听说南珂下山了。
这些天九嶷正在准备拭剑大会,南珂本该在教中主持大局的,可他偏偏就是挑这个时候离开了。
没能从青茗口中打听出南珂下山的缘由,宫小蝉有些郁闷,一个人闷在房里也没意思,索性下了昆华峰,自己打不了擂台,看别人耍耍也好。
刚到清华殿偏门处,她就看到七八个弟子聚在一起,风里飘来他们的议论声,一时说仙门交流会上季川赌赢了五千灵石,平时真看不出来他原来对宫一两这么有信心;一时又打赌这次拭剑大会结束后南珂会不会收宫小蝉为入室弟子,半数弟子都认为他会,毕竟他连回溯镜都拿了出来,那可是非常耗费功力的法宝,他都舍得给她用,另一半则认为南珂是为了的脸面才这么做,和宫小蝉这个人没关系;一时又有新人质疑“回溯镜”是九嶷三宝之一,应该由掌门持有,怎么会在南珂手中,立刻就有人嘲笑他的无知,南珂是内定的下任掌门,手里拿个回溯镜有什么稀奇……
宫小蝉正听得入神,忽然那些人都停下了议论,她眨了眨眼,顺着众人的视线朝偏门内望去,只见门里走出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孩子。
五官算不上顶漂亮,搭配在一起却有种出尘的清美,眉毛与嘴唇的颜色都非常浅淡,仿佛用新雪堆出一张面庞,再用炭笔在上面浅浅描上几笔。
宫小蝉听到他们和她打招呼,用陶醉的目光目送她远去,然后展开新一轮的热烈讨论,从他们的议论中,宫小蝉知道了这位春雪般的女修有个名如其人的名字,“章海雪”,是笥玉宫宫主的义妹。
章海雪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已是筑基中阶,若非宫荆二人的对阵太过引人注目,她本该是这届仙门交流大会中最引人注目的新人。
视野里,章海雪那件月白色长裙已经淡成了一个小圆点,宫小蝉收回视线,心里泛起一个疑问:章海雪既然是笥玉宫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出现在九嶷?
这个疑惑在傍晚变得更深——那时宫小蝉就站在藏经阁三楼的窗边,亲眼见到淮道和章海雪在藏经阁门前对话,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淮道面上那称得上是亲切的表情足以说明许多事。
隐隐约约,宫小蝉感到有什么非常麻烦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阴云遮蔽了夕阳,在大地上投落大片大片浓重的阴影,入夜后,空里开始飘起细雨。
夜里的九叶海棠在冷雨中颤抖,碧叶上汇聚的雨水犹如花精的泪。
入微宫中一片沉寂,孤灯如豆。
月落日升。
时间流转,十日后,九嶷的拭剑大会也到了落幕的时候。
南珂终于回来了,踩着拭剑大会的最后一刻钟回来的,只身一人现身在昆华峰上,广袖长袍,皎皎如月,飘落于清华殿前。
清华殿上,宫小蝉一如既往地垂手立于在南珂身后过——过去七年,她一直站在这个位置,却从未有一刻如今天这般心情复杂。
九嶷五年招收一次新人,今年并不是招新的年份,此次拭剑大会只是九嶷弟子们之间的切磋比试,并没有拜师大典这项内容。最重要的是,她和南珂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以冷战告终的。
宫小蝉甚至没敢期待,南珂能在大会的闭幕典礼上多夸她半句。
——所以你就可以想象,当宫小蝉听到南珂宣布正式收她为入室弟子时,她内心的震惊和狂喜。
她带着几分梦游似的神情,在南珂身前跪下。南珂授她信物,传她为亲传弟子,宣布她是九嶷第一百一十五代弟子,要她从此谨记九嶷第一任掌门刻在泰一峰上的十条门规——就在此时,金红色的彩云忽然从四面八方涌起,山间响起野兽嘶吼般的风声!
整个清华殿都静了一瞬,旋即哗然!
金红祥云,风生虎啸,这是有元婴期大能将要突破大境界的天兆!
每个九嶷弟子都知道,现任掌门鸿光真君在闭关前已是元婴期修为巅峰,九年前掌门闭关冲击知命,眼下这个天兆,看来也只可能是应在鸿光掌门身上了。
很快,齐齐向泰一峰涌去的金红祥云证实了所有人的猜想。
泰一峰,九嶷历任掌门的居所。宫小蝉和众人一起赶到那里,只见漫山的梧桐都被天空的霞光映成了绯色,北明殿外的湖泊折射着金红的光,宛如远古巨人的眼睛。
北明殿四周设了结界,数千弟子候在结界外,屏息以待,四周的风越发猛烈,金云中开始出现漩涡。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扭曲了,宫小蝉不确定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确定那道紫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仿佛只是一瞬之间,那紫芒就冲出了北明殿,升入半空洞穿云霄……然后,北明殿的结界消失了。
筑基期以下的弟子还在窃窃私语,有着丰富进阶经验的结丹期修士们已纷纷露出笑容。
宫小蝉望向南珂:那张脸上还是懒洋洋的神情,但眼里的光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在真心高兴,为了鸿光的顺利进阶。
宫小蝉突然想到课上曾听唐京说过,修士们进入元婴期之后,就会面临各式各样的劫难,死劫,情劫,须弥劫,水火劫,心魔……
当时唐京没有说,修士们进入知命期后,这些劫难是否还会存在,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