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爷一把抱住徐正海保护他安全,一边啐了一口唾沫“妈的,那丫头我不要了,不能为一个赔上大家伙儿的性命”
四爷吩咐道“大家伙儿都散开,四散开,不然一炮弹下来都成血糊糊了。”
于是众人都四处逃窜,再深的义气也比不过自己的性命,尔雅的亲爹也扯着徐正海逃命去了。
俗话说,饥不择食、贫不择妻、慌不择路。这些人像蝗虫一样四散开来,后边的军队一时不知道跟谁,有追了几里地便回去了,张四爷心知徐正海的爹是开银行的,家中有人在朝廷做官。所以一定得保住了他,
可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张四爷年轻时再威风,现在也只是一个没生儿子,死了尔雅头的老头子,枪炮声中,他和徐正海也失散了。
四爷坐在地上啐唾沫“妈的,都死了才好,叫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四爷便落魄的往城里去了。
虎春在家里等得喷火,坐了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上,四爷打城外坐人力车回来,一身泥土草屑非常狼狈。
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卧在车上,眼睛有些眍?,几缕花白的头发搭散在头皮上。
虎春一看就哭了“没找到哇?!”
四爷也红了眼“就当让狼吃了吧,虎春,预备下十桌好酒好菜,出去找了的哥们儿都尽来吃饱。”
“再把账房钥匙给我,备大礼向徐家请罪去。”
虎春也不哭了,也听不见四爷在说什么,满心里想着尔雅丢了,再也找不到了。软在地上只叫到“这是要了我的命哦!要了我的命哦!”
徐家的人听了报信儿,也派大部队出去找人,只是城外有流兵蹿匪越来越多,真刀真枪的开了火,又沿途劫掠,老百姓们哭声一片。几个管家也是越找心情越沉重,徐家乱作一团,老爷出城找儿子去了,大太太哭软了身子,捶着胸口大声呼喊儿子,旁边医生赶紧过来救治,几个小姨太也嘤嘤作态哭得正开心,姨太太生的儿子女儿们没了管束拿起东西哦哦满屋子乱玩儿。
徐正海也是这样想,那样密集的枪炮,从耳朵后飞过去的子弹,擦着眼睛爆开的炮弹,自己一个男人都不一定能有身手躲过去,更何况若是运气差一点,看着那动辄就是一坑焦土的炮弹,徐正海少年的热情为尔雅落了两滴泪。
为了他逝去的初恋,年少的悸动随着心跳满满流到全身又冷却。闷闷不乐地翻过了几个坡,又跨过了几个小河沟。
肚子饿起来,就忘了悲伤,大少爷到从来没有这么受过苦,这么狼狈过。
山岗上的凉风往他身上吹,徐正海心思一动,不由自主的就将几朵野花摘下,不过是普通的黄蕊白花瓣,也舍不得放手,紧紧攥了一路,紧到花朵都微微变型,植株吸满了他手里的热气渐渐枯萎。
是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哪怕你前一刻开得再娇妍,也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看着眼前出现的一条叮咚作响的横流着的溪水,平素不爱看书的他脑子里竟想起了韩愈的《祭十二郎文》
“呜呼哀哉!尚飨!”徐正海又落了泪。
正是这样愁绪笼罩的时刻,微微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他背上掉下来,树上啾啾鸟鸣声,徐正海恶心想到,不会是鸟屎砸到他身上了吧。悲伤的情绪一下驱散了很多,心烦意乱的他只好看着那曲弯弯的溪流出神。
突然后背又来一下,徐正海恼怒“妈的,什么破鸟,就在爷身上拉屎,等下烤了你!”
转过身一看,徐正海大惊,一条天然形成的小沟里,尔雅歪歪斜斜的瘫在几匹骡子中间,徐正海被不敢置信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冲了过去抱起她。
原来掉在尔雅面前的炮弹并没有直接打中尔雅,而是在前面的木轮车上就爆开。骡子首当其中被炸了个满怀,也挡住了弹片。尔雅和其他几匹骡子一头骡子被气浪震飞,撞到不远处的土壁上又带下泥块沙土滚到沟里。要不是侥幸,尔雅早让炮弹炸穿肚皮,血呼啦流了一地了。
逃过一劫的骡子皮糙肉厚,早晨就醒了,只是被拴在一起不能走开,只舔舐着露水和啃地上的草吃。尔雅又隔了几个时辰才渐渐苏醒,明晃晃的太阳直照眼睛,可是直泛恶心,头晕目眩,没劲儿起来挡住,只好闭着眼稍微往外偏住头。躺在骡子温热的肚皮上,慢慢积攒力气。
太阳越来越大,也给了尔雅勇敢活下去的希望。谁知道后来竟走过来一个人,看背景到有点像徐正海,尔雅想,我不是回光返照吧?怎么回光返照不是碰见亲人,而是他呢?
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死了,永远告别了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到底还是舍不得有点悲伤,摸到小泥块就砸过去。
很快面前一张脸迅速放大,吵吵嚷嚷尔雅头疼极了,眼睛里的画面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思维还有一点不清楚。
徐正海看出来尔雅晕乎乎的样子,看到前面一个大焦坑,心中一震,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抱紧了尔雅“你没事吧”
尔雅想,我都死了还管什么有事没事?没意义,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徐振海接触过西医,想肯定有脑震荡,最怕还有有内伤,记得前两年还有一桩离奇事,说是军队要物资,派了几个兵用卡车拉着一车肥猪往军营送去,送完之后都还活蹦乱跳,谁知晚上突然不行了,四个押送的死了三个。
这新闻一传出来,满街哗然,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夙世冤仇,今天来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