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扶起了他,叫侍卫堂外廊上的原中卿进来,令道:“你带两个人,去把繁谭移到府南的客馆里,并立刻派人出府请疾医来给他医治。”
杜买的话,原中卿在堂外已经听到了,知道繁谭得了疫病,当即应诺,急匆匆地去了。
“杜君,你不用担心,我会命医者尽全力救治繁谭的。”
“是,是。”
杜买待走,荀贞又把他叫住,叫他等一等,令堂外的左伯侯进来,令道:“你跟杜君去找繁尚,把他丢出中尉府去。我府中声誉清白,没有他这等不知悌爱兄长之人的容身之地。”
“诺。”
每个人都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是办不成任何事情的,荀贞的底线就是孝悌二字。小节有亏,他可以不管,甚至可以一笑置之,但孝、悌乃是大节,对不孝不悌之徒他绝对不能容忍。
荀贞对杜买、繁家兄弟一向和蔼可亲、关心厚待,这回头次变脸发怒。他征战数州,亲手击灭的黄巾、贼寇何止数万,不怒的时候使人如坐chun风,一怒之下,英武的脸上杀气毕现,令人不敢迎视。杜买膝下一软,要非左伯侯及时拽住了他,险些又要拜倒地上。
……
为不让陈芷、唐儿、迟婢害怕,繁谭染上伤寒之事,荀贞不准备对她们说。
晚上回到后宅,唐儿服侍他更衣沐手。
荀贞见她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当下强打起jing神,暂把营中、府中接连出现病患的事儿置之脑后,笑道:“阿儿,别家的侍婢见到男君回家都是欢天喜地,你却怎么愁眉苦脸的?不想见到我?”
“听说县里的疫病越演越烈,儿是担忧……。”
“担忧什么?”
“熹平二年也是如今年一般,开chun即起了疫病,君那时年岁尚小,不过也应记得当时的惨状,只家住的高阳里……。”
荀贞再次打断了她,笑道:“我当然记得了。不过你放心,……,阿芷,你也放心,今年的疫病定不会像熹平二年那次那么严重。相君早已下令,命各县积极治疫,并且我也已派人去巨鹿等地找樊阿,他是名医圣手华佗的弟子,只要能把他请来郡中,一个小小的伤寒算得什么!”
陈芷问道:“便是那个给何仪缝肠的樊阿么?”
樊阿医术jing妙,荀贞给陈芷讲过他给何仪治伤的事儿,当时引得陈芷惊叹连连。
“正是此人。”
陈芷年岁虽小,但熹平二年爆发疫病时,她也已记事了,和大多数人一样,那一年chun天的悲惨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记忆。她尽管聪明、有主见,到底经历的事情少,自闻知郡里又起了疫病之后,这些天来一直担惊受怕,倒不是为自己担忧,而是担忧每天在外的荀贞会染上伤寒,此时听说荀贞已经遣人去找樊阿,略微放下了点心,说道:“希望能早点找到他才好!”
樊阿悬壶济世,行踪不定,要想找到他不是易事。
并且,樊阿之所以来冀州,就是因为担忧冀州会在战乱后出现疫病,如今冀州各郡都有严重的疫情,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马上来赵郡。
荀贞现在颇是后悔,早知今i,当初无论如何都要把樊阿留下。大疫之时有一名医在手,便好比战乱之际有一名将在手。不到乱时不知一将难求,不到病时不知一医难寻。荀贞暗下决定,这一次只要能找到樊阿,把他请来赵郡,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了。
闻知荀贞遣人去找樊阿,陈芷略微心宽,却依然面带忧se,顿了顿,接着说道:“也不知颍川?”
她这句话只说了半截就停了下来,不过荀贞、唐儿都知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担忧家里。熹平二年的那次疫病是“天下大疫”,北地、中原的州郡没一个逃掉的,这一次疫病在短短数i里就在冀州各地接连爆发,来势汹汹,看来也是一场“天下大疫”,豫州恐怕亦在劫难逃。
荀贞也担忧家里,不过没有陈芷那么担忧,因为他知道至少荀爽、荀彧、陈寔、陈群、钟繇等人没有死在此次疫中。
说到这里,那些在若干年后登上历史舞台的英雄、猛将、谋臣们也都算是有“时运”之人了,他们每个人都最少经历了两次大疫,而却安然无恙,运气很好。不过话说回来,有运气好的,当然也会有运气差的,又不知有多少才能、勇武不比他们逊se的人悄然无息地亡在了疫中?
时也、运也,要想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名字,只有才能是不够的,时运也很重要。
荀贞触动了心事,不由想道:“我之时运又会如何?”
……
他的时运会如何,眼下尚不得而知,但最起码比此次死在疫中的人要好。
疫情在流民聚住地大规模地爆发开后,很快就轮到了乡亭,接着就是县里。
最起初时,郡县乡亭还能严格执行刘衡的命令,及时组织人手拉运、掩埋尸体,可没过几天,刘衡的这道命令就形同虚设,无人执行了。
没人执行的原因很简单:死人太多了,成车成车地往外拉,只邯郸一个县城,一天就要拉出几十车尸体,拉运、掩埋尸体的民夫和吏卒受不了这等惨状,亦害怕自己会被染上,所以纷逃散去,即使郡县一再提高工钱,即使郡县一再表示将会严惩,他们却也不肯再干这活儿了。
及时掩埋尸体的命令得不到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