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荀贞登门,高家的人先来了。就在他们刚计议决定后,黄忠仓皇地冲进来,叫道:“荀君!不好了。”
“何事大惊小怪?”
“舍外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领头者说是高家宾客。”
诸人楞了一愣,陈褒怒道:“高家欺人至此!”按刀起身,“荀君,高家欺我亭人、侮辱阿偃,咱尚未与之计较,他却就来了?区区一二宾客便敢犯我亭舍,实不可忍!请君下令,褒愿为前驱,手刃此辈。”
荀贞哈哈大笑,说道:“昔我在县中闻乡人语,说‘宁负二千石,莫负豪大家’。没想到因为阿偃,却就得罪了一个‘豪大家’。阿褒,稍安勿躁。诸君,随我出去看看。”――他说“豪大家”三个字时,便迟钝如杜买、繁家兄弟也听出了其中浓浓的讽刺。
诸人相对顾视,陈褒应道:“诺。”
诸人随他出门,在门口碰见了程偃。程偃刚把他妻子安顿好,听到了黄忠、陈褒的叫嚷,急忙过来,开口要说话。荀贞压了下手,说道:“高家来了人,你不必出去,只管待在后院就是。”程偃怎肯!他说道:“事因小人而起,如今高家寻上亭舍,小人岂能躲避不出?”
“我不让你出去,并非为让你躲避。阿母年高,你妻又是新来,你留在后院,别叫来人惊吓住了她们。”说话的空儿,许季也出来了,问道:“大兄,发生了何事?”
“没甚事,你与阿偃不要出来,留在后院照顾好阿母。”
荀贞与杜买、黄忠、陈褒、繁家兄弟出了后院,来到前院。
前院门口站了三四个人,俱短衣跨刀,领头一个二十多岁,满脸横肉,膀大腰圆,雄赳赳地站着,瞧见诸人出来,睥睨乜视,喝问道:“哪一个是本亭亭长?”
“我就是。”
“程偃可是你手下亭卒?”
“正是。”
“你可知他欠了我家主人的钱?”
“知道。”
“你又可知他无钱还上?”
“不知。”
来的这高家宾客问得快,荀贞答得也快,原本很顺溜,荀贞给的都是“肯定”的答案,到了这一句却突然“否定”,来了个“不知”,这人登时被噎住了,不得不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横眉立眼:“不知?程偃在哪儿?叫他出来!”
“程偃在哪儿你不必问。我只问你,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那人不屑地说道:“繁阳亭舍。”
“请教你又是谁人?”
“俺乃高家宾客,姓李名……。”
荀贞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打断了他,又问道:“再又请教,你可知程偃是何人?”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本亭亭卒。”
荀贞勃然变se:“你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高家宾客,既无官职在身,又非为公事而来,却竟敢当我的面索我亭中的人?你当汉家法律虚设么?你当我繁阳亭是你高家门户么?你当我不是亭长么?”三句质问,如雷霆连发,那人猝不及防,被吓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羞恼成怒地涨红了脸,又迎上两步,叫道:“怎样?”
他身后的三人也跟着上前一步,助威似的叫问道:“怎样?”
那高家宾客斥道:“不过一个亭长,也敢这般拿大?你晓得俺们高家何人么?你知道这笔债是替阳翟黄氏收的么?知道……。”
荀贞放声大笑,顾盼左右:“高家?阳翟黄氏?阿褒,高家是谁?杜君,阳翟黄氏是谁?”杜买没有立刻回答。阿褒应声答道:“小人乡鄙,只知县君与荀君,不知高家与黄氏。”
高家的那宾客仗着高家的势力、扯着黄氏的虎皮,从来在乡中横行无忌,莫说亭长,便连乡里的吏员也都让他三分,哪里吃过这样的小觑?又是不敢置信地惊愕,又是被落了脸皮的羞怒,“当啷”一声拔出刀来,挺刃前趋,恶狠狠地盯着荀贞,叫道:“竖子,尔敢辱我?”
竖子是“小子”的意思。荀贞顿时收了笑声,翻脸发怒:“我乃荀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骂我竖子?”迎着刀刃而上,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下掰,一脚踢出,那人压根没想到荀贞赤手空拳,居然不惧刀锋,而且说动手就动手,毫无防备,正被踢中胫骨,吃疼之下,半跪在地。
荀贞抢过刀,横在他的脖颈上,话里冒着冷气,问道:“你再叫我一声听听?”
他一手执刀,一手拽着那人的发髻,迫使其向上仰面。那人只觉刀刃寒冷,毛发竖起,连腿疼都忘了,却兀自嘴硬:“竖子!怎样?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么?”
“杀你如杀一条狗!”
……
“不可!”
“荀君!”
“啊呀!”
几句叫声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发出。叫“不可”的是黄忠,叫“荀君”的是陈褒,叫“啊呀”的杜买和繁家兄弟。至於高家宾客的那几个伴当,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站着。
荀贞自来亭中后,多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从没有过发过怒。黄忠、杜买等人私下还议论过,说他涵养过人,没想到他却在此时骤然变se,杀气腾腾。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说“杀你如杀一条狗”的时候,表情、语气绝非说笑。
听见了黄忠等人的叫喊,荀贞勉强压制下杀意。不但黄忠、杜买、陈褒等人吃惊,他自己也很吃惊,这股杀意来得很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想杀人。
“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压力不得宣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