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宇文邕自己也是一愣。他没想要说出口的。
大雨依旧在下,独孤伽罗却从剧烈的雨声中听到了宇文邕的声音,抽噎的声音戛然而止,独孤伽罗僵在杨坚怀里,一动不动。
“你……”
杨坚转头,可话才开了个头,就见高熲一个箭步上前,一拳砸在宇文邕脸上。
“滚回你的辅城郡公府八道,我就让你出不去卫国公府!”
宇文邕也知道自己是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拦住了想要去抓住高熲的侍从,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看了眼雨中的独孤伽罗,这才大步离开。
杨坚打横抱起独孤伽罗,冲独孤善和高熲点点头,就往后院独孤伽罗的房间走:“过来两个人伺候七娘子沐浴更衣。”
从前院走回房间的这一路上,独孤伽罗一直僵着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忘记了要怎么动,还是不敢动。
回到房间,杨坚就用棉被将独孤伽罗整个裹了起来。
“冷吗?”杨坚蹲在独孤伽罗面前,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独孤伽罗呆愣地看着杨坚,摇了摇头,却缩了缩身子。
杨坚伸手轻碰独孤伽罗的侧脸:“伽罗,不是你的错。”
一听这话,突然有泪水从独孤伽罗的双眼中流出,没有哭泣的表情,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两行清泪混着没擦干的雨水从脸庞滑落。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独孤伽罗直勾勾地看着杨坚,低声呢喃道。
他就知道是宇文邕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杨坚两手扶着独孤伽罗的脸,直视着独孤伽罗的双眼,轻声道:“伽罗,看着我,什么都别想,记住我说的话。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遇见了你,一见倾心,是我不知羞耻地接近你,让你记住了我,是我厚颜无耻地赖着你,你才不得不跟我在一起,是我用了手段让你心疼我,让你放弃了嫁给宇文邕,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逼你的,都是我的错。”
独孤伽罗看着杨坚眨眨眼,哭泣的表情终于完整了起来。独孤伽罗的双唇开开合合,似乎是想要对杨坚说些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也只能紧紧抓住杨坚的两手,摇着头哭得不成样子。
杨坚微微一笑,凑到独孤伽罗耳边,念咒一般地低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别哭,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记住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人不是你。”
听着外边的女婢似是将热水都准备好了,不等女婢们出声,杨坚就先开口将人都遣了出去,将独孤伽罗从被子里捞出来抱起,连人带衣服一起放进了浴桶里。
“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话没说完,杨坚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顺利地将独孤伽罗剥了个精光,杨坚在独孤伽罗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道:“身子暖和了就叫我,我去让人把床铺收拾一下。”
方才他就那样把独孤伽罗放了上去,床上的被褥全都已经湿了。
独孤伽罗没吱声,杨坚便将湿衣服丢到一边,出门又寻了女婢来换被褥,准备干爽的衣服,所有事情都一一安排好了之后,杨坚便在屏风的这一边坐了下来,隔着一道屏风的另一边就是独孤伽罗。
看着屏风上坚定的一抹剪影,被热水包围的独孤伽罗逐渐安定下来,杨坚的低喃一直在耳边回转。
独孤伽罗知道,独孤信的死是由太多原因造成的,朝堂的局势、皇帝的病弱、宇文护的私心、独孤信的骄傲,但无论找多少种理由,也抹不去她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哪怕微小,她没能嫁也终究是参与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知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可宇文邕的那句话却在极短的时间里烙印在了心上,叫她忍不住去想那无数个已经不可能实现的“假如”。
后悔吗?独孤伽罗不知道。
嫁给杨坚对于独孤伽罗来说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他们的相识、相交、相知、相伴并非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过程,若此时让独孤伽罗回想他们之间难忘的事情,那独孤伽罗恐怕也只记得那五百多枝桃花,甚至连成亲之后,独孤伽罗还会在每日清早睁开眼睛的瞬间在枕边发现一枝,可独孤伽罗将将军府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杨坚养的桃花,即使去问,杨坚也总是笑而不语。
崔氏就曾说过这日日不断的桃花实属难得,是放在了心上记在了心里,是日日想着时时念着。
独孤伽罗也知道,要一个男人天长地久地在一个女人身上花心思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且成亲之后,独孤伽罗更能感受到杨坚待她的好,说是捧在手心都不为过。
后悔吗?独孤伽罗不后悔嫁给杨坚,所谓良人大抵也就是说的杨坚这样的人了吧。后悔吗?独孤伽罗不知道,因为独孤信死了,郭氏死了,崔氏死了,而她曾经是唯一一个可能扭转结局的人。
独孤伽罗突然觉得很冷,冷得浑身打颤,头也晕晕的,似乎又发烧了。
独孤伽罗轻轻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双手撑着浴桶站起来,站起后才想起要替换的衣服都在杨坚手上,开口刚想要召唤杨坚,却见杨坚已经走过来了。
杨坚一听到独孤伽罗出水的声音,就拎着一大块棉布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径直走到独孤伽罗面前,用棉布将不着片屡的独孤伽罗整个包住,然后就直接把独孤伽罗从水里捞了出来,抱走。
探手摸了摸独孤伽罗的额头,杨坚眉心微蹙:“还是烧起来了,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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