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去时,就只见那涂十五正坐在桌子后面伏案疾书,身旁堆着一摞高高的各色账册信件。周湛坐在窗下,膝头放着一本画册。红锦站在他的身旁,二人正头碰头地凑在一处,边看着那画册边小声讨论着什么。在周湛的右手上,还转着一只毛笔。
见翩羽进来,周湛那平直的眉头一挑,瞬间,原本清俊可人的一个小哥儿,就因那忽然变成八字型的眉而显得轻浮浪荡起来。
他看看翩羽,毛笔在指间又是一阵飞旋,抬头对红锦道:“瞧瞧,这模样我可带不出去。”
红锦笑笑,便过去将翩羽一阵上下打量,道:“别的都需得费些时日和功夫去准备,只有这衣裳,是最好解决不过的,也就是派人跑一趟成衣铺子的事儿。”仿佛知道她这主意会叫周湛不满意一般,她又回身看着周湛笑道:“不过是将就一时,爷就别那么挑剔了。”
说着,便自个儿做了主,转身出去吩咐人买衣裳,又仔细说清了尺寸大小后,正旋着裙袂打算回屋,就看到凤凰从走廊那边过来了,她忙探头对屋内笑道:“小凤凰回来了。”
凤凰看着似乎很不喜欢人这么叫他,便在进门时,故意撞了红锦一下。可一抬头,却是还没看到王爷,就先看到了站在屋子当间儿的翩羽。他的眉不由又是一皱,便直接无视了翩羽的存在,从她身边穿过去,凑到周湛耳旁就是一阵小声嘀咕。
好几次,翩羽被拎到周湛面前,他都是丢开众人先过来戏弄她一阵儿,然后才会去继续做他的正事儿。像这样把她叫来,却又对她不闻不问,还是头一回。翩羽不禁有些茫然,也有些小小的不安。直到凤凰故意擦着她身边过去,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学着沉默他们的规矩,不着痕迹地退到墙边上站定。
而事实上,虽然周湛没有搭理她,却是从头至尾都拿眼尾在扫着她。偏这孩子还有着一张坦率的脸,一眼就叫人把她心里的所思所想,甚至是一些她自个儿都不曾意识到的想法全都看在了眼底。
凤凰带来的消息,似乎叫周湛觉得很有趣,便抬手遮在鼻下一阵笑,又放下手,对凤凰挥手道:“这事儿,也说给她听听。”
翩羽一阵眨眼,茫然抬头。
而那凤凰,似乎是只服周湛一个人,其他人谁使唤他都会叫他不高兴。这会儿虽不好违了周湛的命令,凤凰仍是狠狠瞪了翩羽一眼,然后才高抬着个下巴,翻着白眼儿对她道:“昨儿在徐家门前闹事的,是三个人。打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另外是两个年青人,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一个看着还不到二十。两个小的叫那个老的‘爹’,老的叫大的那个‘老三’,叫小的‘老四’……”
他的话还没说完,翩羽忽然就激动起来了,忍不住握拳大叫道:“是我大舅……”
“闭嘴!”忽地,窗下传来周湛的一声厉喝。
翩羽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周湛这么当众喝斥,她忙咬住唇,却是忍不住露出一脸的委屈来。
周湛的这一嗓子,也吓着了凤凰,他不由也回头看着他。
而周湛这会儿,则将刚才忽然间绷直的背又缓缓放松开来,却是懒洋洋地斜靠进那椅背,又很不成体统地缩起一只脚踩上椅子,冲着凤凰一弹手指,道:“继续。”
凤凰疑惑地偏偏头,虽不知道这位爷为什么突然发火,不过,倒也不敢再耍态度了,只规规矩矩报告道:“那父子三人是前儿近傍晚时分才进的长山城,那会儿徐家人已经走了,故而两家人不曾碰上面。被徐家的下人赶走后,属下查到,那三人因凑钱买了去京城的车票,就没了住宿的钱,后来似乎是在南门桥下的茶摊上遇到了熟人,便在那个许姓婆子家里借宿了一晚,昨儿一早,就坐着邮车去了京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太确定地又扭头看向周湛。
周湛正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那画册,一边旋着指间的毛笔,见他看过来,便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于是,凤凰接着道:“按照爷的指示,昨儿一早,我们就把王家兄妹送去状元府了,且也亲眼看着人进了府门。不过,直到传递消息的点儿,状元府那边都不曾有什么新消息递出来,也不曾见那府里往长寿城派人。”顿了顿,又道,“进一步的消息,怕是得等到午后才能收到了。”
“徐家人呢?”周湛道,“这会儿到哪里了?”
“就收到的消息推测,徐家人该是昨儿午后才能到状元府。”凤凰道。
周湛看看翩羽,“那父子仨人呢?”
凤凰道:“按着车程时刻,他们到京城也该是靠晚了。且似乎他们对京城也不熟,要摸到状元府,不定就得今儿了。”又道,“具体的情况,还得看等会儿收到的消息才知道。”
翩羽不由就看着周湛张了张嘴。
周湛却是忽地一拧眉,直瞪得她没敢贸然出声,他这才对凤凰说道:“跟下面的人说一声,照应着那父子一些,别叫他们吃了苦头。”
翩羽的猫眼不由就是一亮。
凤凰答应着下去了,翩羽看看仍埋头疾书的涂十五,便向着周湛过去,才刚要行礼道谢,就见周湛冲她不高兴地一挥手,却是阻止了她的靠近,一边眯着个眼,对站在门边上的红锦道:“赶紧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带下去,看着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