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气的话,直听得徐世衡又是一阵皱眉,道:“听着像是你在怪你爹疏忽了你。这可不对,做子女的,怎么可以对父母有怨怼之心?父母生你养你,原就已经对你恩深义重……”
“所以,不管我爹怎么对我和我娘,我们都应该白白受着,这是我们欠他的。是吗?”那孩子打断他,原本极清澈的一双眸子,忽然变得如针般锐利。
这不羁的眼神,顿叫徐世衡那原本只是轻微的不悦变成了一种不快,便挥着手道:“我看你爹这会儿一定找你找急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看他并不怎么着急。”那孩子说着,又踮着脚尖看看那边走走停停磨蹭着的高明瑞等人,道:“不过没关系,他要不要我和我娘都没关系,我已经想通了,他不要我们,大不了我们也不要他就是。”
他放下脚跟,看着徐世衡又道:“我之所以跟过来,其实不过是想要问他一句话的,偏他不在这里。您是状元公,是天下最有学问的人,我想如果我问您,您也许能替我父亲回答我。我能问你吗?”
此刻徐世衡只想快些打发走这开始变得奇怪的孩子,便勉强一笑,道:“好,你问。”
孩子却忽地咬起那略厚的下唇,歪头看着徐世衡半天都没有问出那个问题,直看得他心头又是一阵着恼,那孩子才摇着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了。而且我想,就算我问了,你们大人也不会告诉我你们真正的想法的。”
徐世衡不由就耐烦不住了,回头看着高明瑞那边道:“我女儿过来了……”——这确是在下着明确的逐客令了。
那孩子却忽然又道:“我换个问题。如果你的孩子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会逼着她向别人下跪道歉吗?且你明知道,你的孩子对给人下跪这种事是那么的深恶痛绝。”
这问题,不由就叫徐世衡一阵汗毛倒竖。他忽地就想起在长山客栈里,他逼着翩羽给高明瑞道歉的事来。事后他才从妻子那里知道,他不在家的这些年,翩羽在老太太那里受了不少委屈,因此对被人逼着下跪认错这种事是深恶痛绝。虽如此,到底他是做父亲的,没有给孩子认错的道理,因此他还是照样处罚了翩羽……
“有时候,”他沉声道,“哪怕子女并没有做错事,可为了能叫孩子明白一些道理,做父母的也不得不硬起心肠来教训他。这原是为了子女好的意思,你若是因此对父母怀了恨,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孩子静静看着他,半晌,点着头道:“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高明瑞被众丫环婆子们簇拥着过来了。远远看到徐世衡,高明瑞叫了一声“爹”,便兴高采烈地提着王明喜替她编的柳条花篮,向着凉亭这边跑了过来。
那王明喜打进了感恩寺后,一路就被高明瑞那么拖着,不是被指使着攀花,就是被指使着折柳,这会儿早已经被高明瑞折腾得一阵精疲力尽。如今看着她好不容易不再缠着他了,又远远看到那凉亭里的徐世衡面色不豫,他当即便极有眼色地借口他累了,往那路边的山石上一坐,却是不打算这会儿就过去。
因此,他便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凉亭另一侧阴影里的小小人影。
高明瑞却是注意到了。
不知为什么,那孩子的一双眼令她看了就很是不快,便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孩子问徐世衡道:“爹,这是谁啊?”
几次三番被这孩子勾起他对女儿的歉疚之心,此时徐世衡也已经不耐烦再应付这孩子了,便应着高明瑞道:“好像是跟家人走散了,”又回头命着老管家,“派人送这孩子去找一找他的父母。”
凉亭外的男孩顿时后退一步,摇着头道:“不用。”
他的拒绝,当即就惹恼了高明瑞,瞪着那孩子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爹好心好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阶下的孩子忽地一声冷笑,“你爹?状元公姓徐,姑娘姓什么?”
那高明瑞一窒,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却是一跺脚,恼羞成怒地扑下台阶,举着巴掌就向那孩子扇了过去,嘴里喝道:“叫你胡说!”
徐世衡见了,忙叫了声“瑞儿”,却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而那孩子显然早就在提防着高明瑞会动手了,见她扑过来,飞快地一侧身,恰好避开了她扇过来的巴掌。
那高明瑞见没打着人,又见那孩子歪着身子,便忽地改扇为推,趁那孩子立足未隐之际,用力将那孩子推倒在地,伸脚便要去踢那孩子。
孩子反应极快,这边才刚一跌倒,那边就一骨碌打了个滚,避开高明瑞踢过来的脚,爬起来就又低头冲了过去,却是拿脑袋将那没防备的高明瑞顶了一个跟头。
凉亭上的徐世衡见了,不由又喝了一声“瑞儿”,忙抢出去将高明瑞从地上扶起来。与此同时,他不由又看了那孩子一眼——这一幕,无来由地叫他感觉一阵眼熟。
而那原本在一旁看着的状元府下人们,这会儿见自家主子吃了亏,忙也纷纷涌过来抓住那孩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