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喜不由一跺脚，指着王明娟道：“叫你胡说八道！回头看爹怎么骂你吧！”
王明娟原正望着坡顶发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触动心事，眼眶一红，道：“如今只是骂，不定以后赶我们走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王明喜一愣，瞪着王明娟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明娟揉着眼道：“王家收留我们，不过是看在娘的份上。可如今娘没了，王家还能收留我们多久？我知道你是念着王家人对你的好，那只不过因为你是男孩，庄户人家从不嫌劳力多。可你看六姐是怎么对我的？娘才刚死多久，他们就开始嫌我这嫌我那了，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嫌弃我呢。”
王明喜皱了皱眉，才刚要开口，忽然想到前几天王明娟一直在嘀咕的事儿，猛地恍然道：“难道你还想着去京城找那人的事？！”
王明娟不由一噘嘴，道：“什么那人？！那可是我们爹！”又道，“别人会嫌弃我们，他总不会吧，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亲爹。”
“因着小姑姑的死，还有娘和翩羽的病，王家已经欠下好大一笔债，你和五哥辍学都快有一年了。当年小姑父可是说过，哥哥是读书的好苗子，哥哥每年的岁考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如果不是如今王家供不起了，不定将来哥哥也是个状元郎呢。我就想着，我们去找亲爹，其实对哥哥对王家都是件好事，王家少了我们的负担，不定就能重新供五呢，以爹的身份，不定还能叫哥哥进那个什么杏林书院去读书呢，那可是咱大周最好的书院。”
王明喜只沉着脸盯着她半晌，忽然道：“所以你才跟丫丫说穿她爹的事。你不会是想拉上她，好叫家里送我们一同去京城，然后你趁机溜去找我们亲爹吧？！”
王明娟一皱眉，怒道：“你瞎说什……”可话说到一半，她忽地一眨眼，抬头望着王明喜道：“对啊！我们可以借着翩羽这事，跟她一起进京城去找小姑父！”顿了顿，她又道：“以我们爹的身份，我们就算直接找过去，怕是他也不会信我们。可有小姑父作保就不一样了。如今小姑父是状元郎，且又尚了公主，只要小姑父信了我们，借着小姑父，我们要认回爹应该很容易……我怎么没想到？！”
那王明喜拧着眉，才刚要开口喝斥她，就见王明娟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摇着他笑道：“亏得哥哥想到这个好主意！小姑父以前就很是赏识哥哥，不定还能叫他看中哥哥，收你做个入门弟子呢，哥哥岂不是从此就前途无量了？总比一辈子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里，终身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强。”又斜睨着王明喜嘻笑道：“若是你能入得姑父的法眼，以你对翩羽的心，将来要成就什么好事，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最后一句，却是一下子戳中王明喜那从不肯示人的隐秘心思。他顿时涨红了脸，竟怎么也说不出原本想要喝斥妹妹的话，只转开头去低声骂道：“你倒是听听，你都在胡说什么！你还是想想等会儿回去，爹骂你你该怎么回话吧！”
*·*·*
人走净后，空山依旧是空山，大树依旧是大树，近午的阳光晒着泛着白光的地面，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安详。
一片祥和中，周湛摇着扇子从藏身处出来，抬头看看远处的坟山，又扭头看看通往王家庄的坡道，却是摇着头咂了一下嘴，老气横秋道：“人心叵测啊人心叵测。”
回头看着跟着他过来的赵允龙，周湛又道：“你说，这到底该算是我赢了呢？还该算是我输了？好吧，我承认，这姑娘一开始并没什么私心，是你赢了。不过，打现在开始嘛……啧啧啧，可就难说了。”
正说着，红锦和涂十五过来了。周湛便将手往身后一背，向着他们迎了过去，一边道：“唔，不着急，你我都还有机会，我们走着瞧。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赢的面比较大。”
说话间，他似心不在焉地又扭头瞥了一眼那坡道，忽地一叹，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咕哝道：“倒是那个丑丫头，怪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