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她这一生最接近死亡、最值得诉说的一段经历,但在伤病稍愈之后想起来,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过去一年、几年的奔波,与西瓜等人的打交道,令得师师的体质变得很好,一月中旬她伤病痊愈,又去了一趟梓州,宁毅见了她,询问那一晚的事情,师师却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她又联系上西瓜、情报部,回到了她能够负责的工作里。
参与到整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华夏军工作之中,有时候师师能够感觉到一张若有似无的计划表像是在无形地推进。成都平原上的问题每少一点,便能有多一点的有生力量投入到梓州前线中去。
进入二月下旬,后方的工作看起来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棘手,师师随着一队士兵来到梓州,抵达梓州时是二月二十三的上午,梓州城内一如往常的戒严、肃杀。由于宁毅一时间没有空,她先去到伤兵营探望一位早先就有交情的医官,对方恍然大悟:“你也过来了,就说有大动作……”
“什么?”
“……你不知道?”对方愣了愣,“那算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长期在军队中,会遇上一些机密,但也有些事情,细心看看就能察觉出端倪。离开伤兵营后,师师便察觉出了城中军队集合的迹象,随后知道了其它的一些事情。
下午,她与情报部、总参方面已经接洽完毕,见到了穿着军装过来的宁毅,打头的军队正从外面的街道上过去。
“他们说你来了,过来看一下。最近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你要上战场啊?”
“宗翰很近了,是时候去会一会他了。”
“在……外面决战?他们说……不太好啊,我们人少。”
师师绞尽脑汁,回忆着过去这段时间听到的军事消息,在这之前,其实谁也没有想过这场大战会全都在梓州城的前方打。宁毅是要将所有兵力都投进去了……
“打仗嘛,就是想不到的计划才好用。不用担心,小苍河我也是在前线呆了很久的。”宁毅笑了笑,“辞不失我都是亲手杀的。”
“我一直觉得你就是诗写得最好……”她这样说着话,觉得词不达意,眼泪都要出来了。在这一刻她倒是又感受到了将军出征前恋人献身的心情——比说话其实要好受得多。
“哈哈,诗啊……”宁毅笑了笑,这笑容中的意思师师却也有些看不懂。两人之间沉默持续了片刻,宁毅点头:“那……先走了,是时候去教训他们了。”
“宁立恒……立恒。”师师叫住他,她一向是额头有点大,但极有气质的模样,此时睁着很大的眼睛,许多的思维就像是要在眼睛里化为实质,害怕、焦虑、复杂,为自己词不达意而感到的着急……她双唇颤了几下。
“那个……我……你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你……喂,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你……我知道你们上战场都要写、写遗书,你给你家里人都写了的吧……我不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你的遗书都是给你家里人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死了……你没有话跟我说吗?我、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她没能找到更好的表述方式,说到这里,眼泪便流下来了,她只能偏过头去,一只手用力揪住了大腿上的裙子,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让自己只是微微屈膝而不至于蹲下去。泪水啪嗒往下掉。
宁毅看着她,目光复杂,手指也在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如果能回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吧?”
过得片刻,想要转身,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吉利,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放心吧……多大的事……我一定能回来。”
如此这般,转身走了。
这是李师师记忆里的二月二十三,至少在那一刻,前途未卜,命运的狂澜卷到这里,正卷起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的悲壮气息来。
在这一刻,西南、天下、包括女真三十年来纵横天下来,面对的所有抵抗,正要走到尽头。如果失败,那就该是天下的终局了。
师师从房间里出来时,对于整个战场来说数量并不多的士兵正在薄薄的日光里走过城门。
由于颜料的关系,画面中的气势并不饱满。这是一切都显得苍白的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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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兴元年、金天会十五年的春天,二月二十三。
西南的山岭之中,参与南征的拔离速、完颜撒八、达赉、完颜斜保所部的数支军队,在相互的约定中陡然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穿插挺进,试图打破在华夏军殊死的抵抗中因地形而变得混乱的战争局势。
穿插展开的同一时间,梓州前方的华夏军指挥部做出了反应,集中部队对女真人前移的弱势兵线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分割截击,试图在女真人的强势兵线反应过来前吞下一定的战果。双方进行了一天时间的厮杀。
二月二十三日夜、到二月二十四的这日早晨,一则消息从梓州发出,经过了各种不同路线后,陆续传到了前线女真人各部的主将大营之中。这一消息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女真各路军队随后采取的应对态度。达赉、撒八所部选择了保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