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一具的尸体在小河上漂起来,在岸边堆积。
对于经历了多年征战厮杀的女真斥候而言,这样的景象,早已看见过无数遍,但发生在女真人身上,或许还是多年以来的第一次。
华夏军竟敢屠杀女真俘虏!
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宝山大王后,他们竟敢屠杀已然投降的延山卫俘虏!
屈辱与怒火在斥候的脑中炸开了,再度确认眼前的画面后,他朝狮岭方向狂奔而回,不久,在这长夜之中尚未休息的女真高层,都得知了这一残暴甚至惨无人道的消息。
强袭望远桥未果的完颜设也马穿着半身是血的盔甲狂奔入大营,满目血红、牙呲欲裂:“欺人太甚,姓宁的欺人太甚,我必将杀其全家、诛其九族!如若不然,设也马愧对女真历代先人——”
谩骂与狂呼是女真大营之中的主要声音,就连一向稳重淡然的韩企先都在桌子上狠狠地砸碎了茶杯,有人大喝:“当此状况,只能与华夏军决一死战!不必再退!”
亦有人自请为先锋,不破华夏军,便死在战场上。方才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完颜宗翰双拳紧握,在众人的议论呼喊中,一拳砸在桌子上:“有用吗!?都在乱喊些什么!宁毅行此举动,便是要逼我等此时与其决战!尔等不知轻重,枉为大将!!!”
宗翰的狂怒之中,众人的的义愤填膺这才停下来。事实上,能够跟随宗翰走到这一刻的金军将领,哪一个不是战略眼光出众的豪杰?只是到得如今,他们只能说出鼓舞士气的话来,而后退的决定,也只能由宗翰亲自来做出。
战败后的屠杀,落到自己的头上,确实令人愤慨、难受,但往日的时光里,他们杀过的又何止十万百万人?西北被杀成白地、中原十室九空,这都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到得眼前,宁毅也这样凶残,一方面,分明是战胜后小人得志,逞凶发泄,另一方面,显然也是要激怒所有女真军队,留在这里,进行一场大会战。
众人的狂怒背后,是这样的推测与计算,在华夏军狮岭指挥部中,呈现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宁毅被人自睡梦中叫醒,报告了望远桥一带爆发的事情。宁毅面色阴沉,同样的拍了桌子:“干的什么事情!”抓着情报便往外走。
这个夜晚女真人会做出许多激烈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前线也已经安排好了各种对策,爆发了怎样的冲突都并不出奇。但望远桥的疏忽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事实上,这也是由于华夏军兵力数量不足所导致的问题。望远桥之战后,能够转往前线的战士都已经往前方转移过去,更多的军队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更进一步的进攻,停留在望远桥附近看守俘虏的,到初一这天入夜,仅剩下接近三千左右的华夏军士兵。
全副武装的三千华夏军军人,面对两万余解除了武装的延山卫,心理上并没有任何的恐惧,但在高强度的作战节奏下,对俘虏们的看守工作,实际上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变得细致。初一这天前前后后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也很难立刻对十倍于己的俘虏进行转移,更别提还有许多的伤兵需要安置。
而经历了三月初一一整天的饥饿后,女真俘虏们的肚子固然空空如也,但前一天被打懵的心思,到得此时终于还是开始活泛起来。
初二这天凌晨,部分女真士兵选择铤而走险,逃出简陋的俘虏营地,经河道尝试逃亡。这逃亡的举动立刻便被发现了,负责巡逻的士兵将逃亡者以长枪捅死在河里,而在营地当中,有匿藏的女真将领大声疾呼,试图趁着夜色,钻华夏军人数不足的空子,煽动起大规模的逃亡。
这是延山卫数年以来的第一次战败,虽然惨烈,但经历了一天的时间,仍旧能够捡回一部分的勇气。
有被分割开来的两个俘虏营地大概六千余人参与了这场逐渐扩大规模的逃亡。由于河流地形的限制,他们能够选择的方向不多。负责迎击他们的是大约五百人的火枪队,在每一个营地口,进行了三次警告后,火枪队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射击,两轮射击过后,士兵换上刀盾、长枪,结阵朝前方推进。
作为女真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延山卫士兵的凶残天下有数,即便没有兵刃,徒手的他们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武器、暴戾的凶兽。但在这方面,华夏军的军人并不见得有丝毫的逊色。面对着排成长列的单薄盾墙,延山卫的士兵们豁出性命,试图凭借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凶性撞开一条道路,他们随后犹如呼啸的海潮扑上了坚定的礁石。
集结的盾墙抵御住了巨大的冲击,长枪随即刺出,将前列的女真士兵刺穿在血泊中,之后盾墙翻开,刀光挥斩,将第一波冲来的女真战士斩杀在眼前。之后盾牌翻回,再度形成盾墙,迎接下一波冲击。
帝江的光焰也朝着营地那端靠近河流的方向发射了出去。
“逃亡者死——”冰冷的呼喊响彻夜空,这一刻,对于这些还敢反抗的女真俘虏,华夏军的看守者们事实上也并未给予丝毫的怜悯。
有将近两千人死在这一夜的混乱之中。延山卫两万余人的反抗意志,也随后熄灭了。
宁毅在指挥部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