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月道:“第一,我们不怕死;第二,宗辅宗弼急着回去争权夺利呢,这也是我们的优势。”
董方宪道:“第一没人怕人,我们谈的是怎么死的问题;第二,在西路军已经惨败的前提下,如果宗辅宗弼真豁出去了,他们可以先回去,把二十万大军留给完颜昌,在山东剿完你们,不死不休,他们很麻烦,但至少不会比粘罕更难看了。”
董方宪的目光转向祝彪与刘承宗:“在最麻烦的推测里,你们全军覆没,给女真人的东路军带来巨大的损失,他们带着北上的几十万汉人,在这场大战中死上几万到十几万人。至于你们在某一场决战中杀掉宗辅宗弼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很少。从战力而言,你们物资匮乏,甚至饿了肚子这么久,正面战场上应该还是比不过屠山卫的。”
“打仗毕竟不是纸上谈兵。”刘承宗道,“不过……您先说。”
“宁先生觉得,山东局势的第一个症结在于,双方都不认为对方有后退的可能。王公子在大名府守了那么久,早已置生死于度外,祝彪兄弟早两年对上术列速不曾后退,面对大名府的危局,还是毅然过来救人。咱们过往的战绩已经说明了,华夏军谁都不怕,死都不怕……”
“我可不是华夏军。”王山月插了一句。
董方宪笑起来:“也是因为这样,宗辅宗弼不认为自己有轻松过境的可能,他必须打,因为没有选择,我们这边,也认为宗辅宗弼绝不会放过梁山。但是宁先生认为,除了打,我们至少还有两个选择,比如可以走,放弃梁山,先往晋地周转一下怎么样……”
“我们经营这边已经不少时间了,而且已经打出了威势……”
“如果要打,这些经营,很难延续下去。”董方宪道,“那么就有另外一个选择,在你们做好了迎战准备的情况下,由我过江,跟宗辅宗弼谈出一个结果来,我们双方,以某种形式、某个步骤,给彼此让出一条道路来。考虑到金国的吴乞买就要咽气,而东路军阵容臃肿不堪,宗辅宗弼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谈判条件,而你们会在眼下保留发展的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攻入金国的先锋部队。”
王山月沉默着,董方宪道:“山东一地,之前已经被打烂了,去年冬小麦的麦苗都没有,你们如今的口粮只够吃一两个月,宁先生跟晋地提了借粮、借秧苗,过了这关,你们会慢慢的恢复元气。而且山东一地,接下来你们会真正的经营开……”
“被东路军掳来的几十万人怎么办?”王山月抬头。
董方宪道:“救得了吗?”
“如果我们发起进攻,有些人可以趁乱逃掉。”
“……会有一部分人逃跑,更多的人会死,接下来,你们死了,颜面无光的东路军会把所有能抓住的百姓抓住,送到北边去。”
“因为这样我们就避开,将来天下人怎么看我们?”
“这里没有好的选择,哪一个选择更坏,也很难判断。所以宁先生说,你们可以自己做决策,如果你们决定要打,我会尽最大的力量配合你们。如果你们决定谈,我就尽力去谈一谈。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当然都知道,很多时候我们收回手腕,是为了将更大力量的一拳打在敌人脸上……”
他胖胖的手臂缩了缩,打出来时,也有不少的力量:“眼下在这里展开战斗,可以鼓舞天下人心,甚至有可能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了宗辅宗弼,将他们杀了,这样是最干脆最简单的选择。而如果今天后退了,你们心里会留个遗憾,甚至将来的有一天被翻出来,甚至留个骂名,五年十年以后,你们有没有可能用出更大的力气,打进金国去,也很难说……要谨慎判断。”
王山月看着他:“也有可能你这胖子过江,宗辅宗弼俩傻子不愿意谈,你就成了我们送到他们手上的祭品,先把你烧了祭旗。”
董方宪笑起来:“很有可能,不过这样的事情让别人去谈,大概也谈不拢,只能胖子我勉为其难跑一趟了。”
他的话语平静,理所当然中是置生死于度外的无畏。事实上在场四人大都是十余年前便已经认识、打过交道的了,纵然王山月对于宁毅、对他提出的这个想法颇有不爽,但心中也明白,这一想法的提出,并非是出于畏惧,而是因为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梁山军队经历的战斗、损失确实是太惨烈了,到得此时,元气确实不曾恢复。再进行一场无畏的厮杀,他们固然能够从女真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但也仅止于此了……
黄河河水汹涌而下,日头渐渐倒向西边,河岸边的祝、王、刘等人相互交谈,考虑着接下来的抉择。距离他们十数里外的荒山野岭当中,已经显得有些消瘦的罗业等人正在阳光中做着兵器的保养,不远处亦有关胜带领的部队在休息,而卢俊义正带着斥候部队活跃在更远的地方。他们已经摩拳擦掌地做好了在接下来的厮杀中砍掉某颗狗头的准备。
同样的背景下,黄河南面百余里外,亦有另一支肩负着谈判使命的使臣队伍,正在接近河岸边的女真东路军营地。这是从临安小朝廷里派出来的谈判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