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与金国打到此时,军队已无心鏖战,特别是当武朝军队忽然杀入辽都,如天兵而降,给众人的信号便是辽国命数已至。最初的顺利当中,郭药师心中大喜,派人令萧太后速降。而刘延庆这边也是大喜,宣布待大军入城,不封刀。对于童贯、刘延庆等人来说,对辽战争的连番失败,需要一场大胜,而军中将士也需要更多的激励,这样的命令,出自刘延庆的口中,也出自童贯的豪迈。
“童某领兵,没有其它的,将士用命,舍身为我,我便绝不亏待众将士!”
这样的命令之下,武朝军队的秩序逐渐乱掉,开始在城内烧杀。郭药师心中大骇,与这边交涉,但随即被驳斥:“辽人百年来杀我武朝多少人,药师,你才归我武朝,不清楚这中间怨仇之深,此事你不好多言的,当心言多必失。总之,事态已定,让将士们发泄一番又能如何嘛。哈哈哈哈……”
辽人虽然已属强弩之末,但北方一地,男子多少还有尚武血性,第二天,燕京之内反抗逐渐变强。萧太后虽是女流,但性情却也强悍,借此机会向城内豪族发血书哭陈,随后反夺城门,不是驱赶武朝军队出城,反倒关闭城门要与武朝军队同归于尽,一战到死。这样的战局中,郭药师等人事实上仍旧占据上风,但原本预定率大军过来的刘光世部队,却一直未至。
战事的第三天,北院大王萧干率大军杀回燕京,挟着举城怨气,以哀兵之势将郭药师等人杀退出城。此时怨军尚有力量一战,郭药师本是名将,也一直等着刘光世一部主力到来,他知道一旦溃败之势形成,必然万劫不复,劝刘延庆直属的几千人与他同抗萧干,哪怕且战且退,主力到来之后仍能一战。
那边点头答应,然后与萧干兵锋一触,整个军势便轰然垮塌。郭药师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武朝精锐争先恐后地逃亡,而这样的逃亡同时拖垮了怨军的士气。萧干一部当时也确实士气如虹,相当可怕,挡在前头的怨军便如同巨浪之下的沙堡,只抵抗了片刻,随即一败涂地。郭药师此时还试图组织起有序的溃退,以为自己保存下力量,然而零星的抵抗最终只是为武朝军队取得了溃散的些许时间。而在战阵之上,当他再度面对那位可怕的北院大王,几乎被对方斩于剑下,是众多老兄弟护着他一路逃亡,侥幸未曾被抓。
刘光世的主力数万人此时才迟迟赶来,眼见着友军已经溃散,这几万人同样被一路追杀的萧干打散。再后方的童贯知道败势已呈,干净利落地没有选择顽抗,而是掉转军阵,一路回撤,保全了整个北伐军。
整个战事中,怨军的六千余人到回来时,仅余千人,加上守住本阵的两千余人,原本投诚武朝的八千兄弟,如今只剩三千了。武朝军中一片推诿、寻找责任,按照那帮文官的说法,战后寻找败阵之因,下次才能打胜。这样的喧嚣中,对怨军童贯则只是安抚了几句,搁置一旁。
郭药师原本以为这帮家伙将要拿怨军来背这黑锅,但童贯这边手段却是漂亮。大战一败,立即联系了女真人,也不知答应了什么条件,之后金人发兵,长驱直进,破燕京,烧杀劫掠之后,将一座残城转手交给武朝。当郭药师真正反应过来,童贯已将燕京大胜的消息发回南边,开始宣扬这不世之功了。
对于怨军的处置,这天大雨之中,方才有圣旨到来:“……有郭药师常胜军一部,于攻燕京一役,戮力向前,立下大功,今特封郭药师为武泰营节度使,另加封……恩赏……赐……钦此——”
大量的恩赐与头衔,此时摆在了郭药师的面前,在郭药师怔怔的眼神中,同样升官发财,揽了这封赏一职的刘光世笑眯眯地过来,与郭药师亲近一番。这天晚上,常胜军中摆开宴席,刘光世与郭药师喝得烂醉才走,对于大军北进之中自己的拖延,刘光世表示一直很内疚,但也详细地解释,武朝军队就是没那么快。而此时大家都有封赏,升官发财,他才有脸过来见郭药师,并且道声抱歉,同时诚心诚意地说,武朝那边都将郭药师当成好汉子看的,打仗有一手,厉害!
对于刘光世而言,这或许是对郭药师示好的最佳态度了。
送走了刘光世以后,天空晦暗,雨还在下,郭药师拿着圣旨,站在帐篷之外,看着大雨降下来,淋在自己的身上。身边还幸存的两个老兄弟知道他最近一直为燕京之败耿耿于怀,过来安慰一番,又道:“这是好事嘛,总算放下一颗心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再招兵了吧。”
“童枢密那边,还是有良心的,总算没有忘记咱们……”
两个人这样说着,喝醉了的郭药师红着眼睛看他们,拿着那圣旨逐渐抖起来,咬紧牙关,想要往雨里扔,但终于没敢。他重重地挥了挥手,看着雨幕中的黑暗,伸手指了好片刻。
“咱们五千多弟兄啊,我原本、我原本带着你们……”他口中喃喃地说着,终于在雨中落下泪来,压抑着吼了出来,“王!八!蛋——”
那声音回荡在雨幕里。
这一天,是武朝景翰年的七月十三。同样的时候,南方千里外的郓州战家坳,梁山的三千余人正冲下山坡,朝独龙岗人扎下的营地汹涌而去……
远在山东,宁毅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北方的情况,他暂时也并不感兴趣。从睡梦中醒来,心头有几分疲累,有一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