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骤起,并无底蕴,万事皆靠掠夺而来。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时日一长,必生腐化,到时候,我武朝或有机会……”
秦桧冷笑:“不是比谁更好,只是比谁更坏嘛。”
唐恪看他一眼:“有些事情,摆在你我眼前,不是认与不认所能解决的,也绝不是书生意气,一两条性命的事情。这天下亿万黎民摆在我等手上,国事至此,我等只能看着眼前行事。秦兄,你今日罢相,却不是我等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吧!”
他的话语之中,颇多耐人寻味的东西,秦桧笑了几声,不再开口。秦嗣源却是目光复杂,过得许久,方才说话。
“钦叟,你的学识远见,我素来钦佩。但此事原非权衡,乃是信念使然。你相信于这黎民苍生的责任,不想让他们受多的苦,我相信于一国一族之责任,不愿意这一国之人,如此去活。我始终相信,事情不到绝望,必有转机,若凡事都只靠计算权衡,于这朝堂之上,你也好我也好,其实都不用去做什么事情,全都拿着算筹过日子便了。”
“你我为此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唐恪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自知无法说服你,顽石淬火始见钢,你的想法,也并非有错。只是我朝问题,原是两百年流弊,进取必先求革新,改革无果,则进取无益。如今这局面,苦了天下百姓,苦了这城内城外的将士……我等官员,皆是有罪之人哪。”
“若无切肤之痛,岂有革新之因?”
“黑水之盟如何?革新又在哪里……”
书房之中,絮絮叨叨的,是几位大员坐而论道的声音,在这沉甸甸的城里,也有着沉甸甸的重量。而此时的汴梁城外,牟驼岗女真大营之中,晚秋的风,正在呼啸着吹进来,军营大帐,宗望以及一众将领,正在开会。
“……粘罕大帅在书信中说,太原如今仍在武朝之手,一时难取。武朝西军已动,对其虎视眈眈,西路军若贸然难下,武朝大军猝然发难,极有可能隔断南北通路,武朝虽弱,但仍有几支可战之兵,若我军全数被困于武朝腹地,实在不智……”
大帐正中,作为阿骨打次子的完颜宗望端坐在帅位上,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周围的座位上依次是完颜阇母、完颜昌、汉军都统刘彦宗、赛剌、术列速、活里改等将军,投降过来的郭药师等人也居于末席。
“让西路军南下策应的命令,我已连发数道,但看这情况,粘罕暂时是不肯过来了。”让人传达完粘罕的意思后,宗望开了口,“如今有人说我军孤军深入,武朝屯兵数十万,号称百万,阻住黄河去路,便想要逼降于我……”
他说到这里,嘴角挑了挑,微微一笑,周围便是一团哄笑。
“武朝人,跳梁小丑。”宗望等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凶戾,拳头打在了前方的桌子上,“我女真雄师,打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顺风仗!武朝人在黄河边聚了区区二十万人,进不敢进,退不敢退,竟以为我军会怕。谈判条件我已给了他们,他们当然不会答应,如今既然确定粘罕不会过来,我们也不必多等了!”
他的话语停下,抬起手:“诸位兄弟,我们便想象如何在这汴梁城外,打垮他们这百万雄师吧!”
这话语响起在大营之中时,一份情报,正随着快马自北方传来,进入京师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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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那吵闹的院落时,岳飞看见了宁毅面无表情离开的背影。
争吵的声音还在院子里传出来。
“……说不过就走了!侩子手!无知小人!我武朝大好河山,便是被你们这些人弄垮的……”
在里面骂人的这个声音,便是那位名叫余文丰的县令。来到这里数日之后,岳飞已经弄清楚了宁毅等人所负责的事情,乃是在大军集结的同时,将汴梁附近的所有平民、粮食,悉数撤走,虽然表面看来,竹记只是协调办差,实际上背后有着相府力量的支持,这一部分才是推动整个坚壁清野进度的主力。
尤其是在女真人兵逼京城,大伙儿都忙于自己事情的时候,似乎也只有宁毅等人,在依托军队的基础上,不断地在做着这些事情了。
然而对这类事情,在眼下的环境里,不能理解的人很多。余文丰便是知道其中背景的一名官员,因为反对迁走全县居民,过来阻拦。然而宁毅只通过朝廷渠道发命令,根本懒得跟他协商,早两日,余文丰便自己请辞了县令之职,整日里过来骂人。宁毅那边则直接提拔了对方的副手上位,雷打不动地推行着整个计划的实现。
老实说,这些时日里呆在这边,对于宁毅手段的强硬与这个院落内外工作的效率,岳飞是颇为佩服的,但对于眼下的坚壁清野,他也如同余文丰一般,有些不解。
里面的谩骂还在继续:“……只知道行此愚昧之事,尔等可曾知道生民疾苦!逼着他们背井离乡,冬日即至,他们住在哪里!吃什么!知不知道,让他们留在原地,尚有一线生机……你干什么,闻人不二,我认识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余文丰本就是京中一个大家族的子弟,说话之中,被闻人不二拽着衣领拖了出来。他想要与闻人不二撕打,却哪里是对方的对手:“留在原地,你读书读傻了,你小小县城城墙有没有一丈高!女真人不用一个时辰便能将城夺下来,到时候他们是狼,你们全都是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