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做大事者,事若不成须放手!老前辈,为使军心振奋,我陈彦殊莫非就什么事情都未做!将您的名头显于大军之中,便是希望众将士能承周师傅的遗志,能再起奋勇,戮力杀敌,只是这些事情都需时日啊,您如今一走了之,几万人的士气怎么办!?”
眼见福禄没什么干货回答,陈彦殊一句接一句,振聋发聩、掷地有声。他话音才落,首先接茬的倒是被追的数十骑中的一人了:“你闭嘴,陈彦殊!”
马背上,只见那汉子钢刀一拔,指了过来,片刻间,数十跟随福禄离开的绿林人士也各自拔出武器来:“巧言令色,大言不惭!你说完了吗!大军数万,军心一寸也无,这朝廷要尔等作甚!亏你还将这事当成炫耀,不要脸的说出来了!告诉你,龙茴龙将军麾下虽只有六千余人,却远比你手下四五万人有血性得多……”
“龙茴!”陈彦殊勒了勒马头,一声冷笑,“先不说他只是一介偏将,趁着大军溃败,收拢了几千人,毫无领兵资格的事情,真要说未将之才,此人有勇无谋,他领几千人,不过送死而已!陈某追上来,便是不想前辈与尔等为蠢人陪葬——”
“陈彦殊你……”
“好了!”马背上那汉子还要说话,福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后,面目冰冷地朝陈彦殊又是一拱手。
“陈大人,您也不必再说了,今日之事,我等心意已决,便是身死于夏村,也与陈大人无关,若真给陈大人带来了麻烦,我等死了,也只得请陈大人包涵。这是人各有志,陈大人若不愿包涵,那恕我等也不能接受大人的行事作风,您今日尽管下令让麾下兄弟杀过来,我等若有侥幸逃脱的,反正也去不了夏村了,此后一生之中,只与、与大人的家人为敌。老朽虽然武艺不精,但若专为求生,今日或许还是能逃得掉的。大人,您做决定吧。”
他这番话再无回旋余地,周围同伴挥舞刀枪:“便是这样!前辈,他们若当真杀来,您不必管我们!”
“真要自相残杀!死在这里便了!”
“陈彦殊,你听到了吗!我若活着!必杀你全家啊——”
众人呼喊片刻,陈彦殊脸上的表情一阵难看过一阵,到得最后,便是令得双方都紧张而难堪的沉默。如此过了许久,陈彦殊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策马向前,身边亲卫要护过来,被他挥手制止了。只见他单骑走向福禄,随后在雪地里下来,到了老人身前,方才昂然抱拳。
“前辈啊,你误我甚深。”他缓缓的、沉声说道,“但事已至此,争辩也是无用了。龙茴此人,大志而无能,尔等去攻郭药师,十死无生。夏村亦是同样,一时血勇,撑住几日又如何,或许此刻,那地方便已被攻破了呢……陈某追至此地,仁至义尽了,既然留不住……唉,各位啊,就保重吧……”
他将这些话缓缓说完,方才躬身,然后面目肃然地走回马上。
不久之后,雪地当中,两拨人终于渐渐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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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长长的士兵阵列逶迤前行。
“昨日还是风雪,今日我等触动,天便晴了,此为吉兆,正是天助我等!诸位兄弟!都打起精神来!夏村的兄弟在怨军的猛攻下,都已支撑数日,我军猝然杀到,前后夹击,必能击溃那三姓家奴!走啊!只要胜了,军功,饷银,不在话下!你们都是这天下的英雄——”
队伍中列的雪坡上,骑着战马的将军一面前行,一面在为队伍大声的打气。他亦有武学的功底,内力迫发,声如洪钟,再加上他身材魁梧,为人正气,一路呼喊之中,令人极受鼓舞。
不一会儿,便有小股的军队来投,逐渐合流之后,整个队伍更显慷慨激昂。这天是十二月初八,到得下午时分,福禄等人也来了,队伍的情绪,更加热烈起来。
夏村的战事,能够在汴梁城外引起许多人的关注,福禄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是他在暗中游说多方,策动了不少人,才开始有了这样的局面。而事实上,当郭药师将怨军集中到夏村这边,惨烈、却能有来有往的战事,实在是令许多人吓到了,但也令他们受到了鼓舞。
这位为首的、名叫龙茴的将军,便是其中之一。当然,慷慨激昂之中是否有权欲的驱使,颇为难说,但在这时,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指挥明哲保身,不愿出手,我等早已料到了。这天下局势糜烂至此,我等纵然在此骂骂咧咧,也是无用,不愿来便不愿来吧。”听福禄等人说了经过,雪坡之上,龙茴只是豪迈地一笑,“只是前辈从夏村那边过来,村子里……战事如何了?”
“今日天晴,不好躲藏,只是匆匆一看……颇为惨烈……”福禄叹了口气,“怨军,似是攻破营墙了……”
他带来的消息令得龙茴沉默了片刻,眼下已经是夏村之战进入白热化的第六日,在先前的消息中,守军一方与怨军你来我往的交手,怨军使用了多种攻城方法,然而守军在火器的配合与辅助下,始终未被怨军真正的攻入营墙当中。想不到到得今日,那牢固的防御,终究还是破了。
当然,木墙而已,堆得再好,在这样的厮杀当中,能够撑下去五天,也已经是极为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