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那儿,想了一阵。
“老夫……很心痛。”他话语低沉,但目光平静,只是一字一顿的,低声陈述,“为来日他们可能遭遇的事情……心如刀绞。”
他的回答是诚恳的,并无半点讽刺,宁毅点了点头。不久之后,药好了,宁毅将它倒进碗里,老人忽然问道:“那立恒呢?”
“嗯?”
“立恒……又是什么感觉?”
两人的目光望在一起,有询问,也有坦然。
“人要为自己挣命。”宁毅顿了顿,“我会替你将书留下去。”
他将药碗凉了凉,递给秦嗣源,食盒也在一边放着。两人又聊了一阵家常,不久,宁毅告辞而去了。
夕阳早已散去,城市光华绚丽,人群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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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知名的线从不同的地方升起,往不同的方向延伸。
在竹记内部的一些命令下达,只在内部消化。亳州附近,六扇门也好、竹记的势力也好,都在顺着河水往下找人,雨还在下,增加了找人的难度,因此暂时还未出现结果。
四月二十七,距离汴梁约五百余里,汝宁附近的确山县驿道上,一个运货北上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车队一共六辆大车,押送货物的整个商队三十人左右,打扮各异,其中几名带着武器的汉子容色彪悍,一看就是经常在道上走的。
京城遭了女真人兵祸之后,物资人口都缺,最近这几个月时间,大量的商队货物都在往京里赶,为了填补货源空缺,也使得商道异常繁荣。这支队伍便是看准时机,准备进京捞一笔的。
车队第二辆大车的赶车人挥舞鞭子,他是个独臂人,戴着斗笠,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后方板车货物,一只只的箱子堆在一起,一名女子的身影侧躺在车上,她穿着属于苗人的浅蓝碎花裙,裙摆下是一双蓝色的绣鞋,她并拢双腿,蜷缩着身子,将脑袋枕在几个箱子上,拿带着面纱的斗笠将自己的脑袋全都遮住了。脑袋下的长箱子随着车行颠来颠去,也不知以她看来柔弱的身子是怎么能睡着的。
不久,有奔马从前方过来,马上骑士风尘仆仆,经过这边时,停了下来。
那骑士下马与商队中的一人说了几句话,接上了头,随后又被人领过来,在第二辆车旁边,递了一张纸条,跟那独臂汉子说了些什么,话语中似乎有“要货”二字。不知不觉间,后方的少女已经坐起来了,独臂汉子将纸条递给她,她便看了看。
商队之中靠近过来的是核心的几人,因为方才的信息,众人此时都有点交头接耳。有人表现得不可置信,但大多显得高兴起来。
出乎意料的高兴。
车上的花裙少女坐在那儿想了一阵,终于叫来旁边一名背刀汉子,递给他纸条,吩咐了几句。那汉子立即回头整理行装,不久,策马往回头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将在两天的时间内往南奔行近千里,目的地是苗疆大山里的一个名叫蓝寰侗的寨子。
车队继续前行,傍栈打尖。带着面纱斗笠的少女走上旁边一处山头,后方,一名男子背了个长方形的箱子跟着她。
夕阳西下,少女站在山岗上,取下了斗笠。她的目光望着北面的方向,灿烂的夕阳照在她的侧脸上,那侧脸之上,有些复杂却又清澈的笑容。风吹过来了,将尘草吹得在空中飞舞而过,犹如春天风信里的蒲公英,在灿烂的霞光里,一切都变得美丽而安谧起来……
同样是四月二十七的傍晚,亳州附近的小镇,有一男两女走进了镇子。
雨已经停了,雨后的镇子街道上泥泞不堪。这一男两女均穿着朴素,其中一对男女一看便是大山里的农户,谦卑老实,唯唯诺诺,有些土气,另外一名女子即便身着朴素的打了补丁的衣服,面上也自有从容大方的气质。她一面与两人说话,一面领着两人朝前走,最终,她们找到了一处买布的铺子。
为首的女子与布铺的掌柜说了几句,回头指向门外的那对男女,掌柜当即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女子已经走进铺子后方,写下信息,不久之后,那信息被传了出去,传向北方。
汴梁,四月二十七过去了,刑部之中,刘庆和等人看着反馈的信息,竹记也好、武瑞营也好、宁府也好,没有动静,或多或少的都松了一口气。
四月二十八,苏檀儿平安的讯息首先传入宁府,而后,关注这边的几方,也都先后收到了消息。
傍晚时分,祝彪走进宁毅所在的院子,房间里,宁毅如同之前几天一样,坐在书桌后方低头看东西,缓缓的喝茶。他敲了门,然后等了等。
“宁大哥,老板娘没事,我们是不是就……继续准备走了?”
宁毅看了他一眼:“……我已经老了吗?”
“嗯?”
“我今天早上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你看看,我现在是像五十,六十,还是七十?”
“宁大哥你,当……当然没老。”
“……那你们最近为什么老想替我当家?”
宁毅如此询问了一句,祝彪呐呐无言,然后看见他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