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额额、啊额额,哇……呜……呃……”
断断续续的声音发出来,伴随着夏日的虫鸣,这是孩子的哭声。
土岭边小小的课堂里,小女孩站在那儿,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快要将前方漂亮的女先生给气死了。
小女孩今年七岁,衣服上打着补丁,也算不得干净,个子瘦瘦小小的,头发多因干枯隐隐成黄色,在脑后扎成两个辫子——营养不良,这是许许多多的小女孩在后来被称作黄毛丫头的原因。她本身倒并不想哭,发出几个声音,随后又想要忍住,便再发出几个哭泣的声音,眼泪倒是急得已经布满了整张小脸。
元锦儿皱眉站在那里,嘴唇微张地盯着这个小姑娘,有些无语。
“哭什么哭?”
“有什么好哭的。”
“先生又没打你!”
“哇呃呃……”
“闵初一!”
“呃!”
小姑娘又是浑身一怔,瞪着大眼睛惶恐地站在那儿,眼泪直流,过得片刻:“呜呜呜……”
“气死我了,手拿出来!”
元老师戒尺一挥,小姑娘吓得赶快伸出右手手板来,然后被元锦儿啪啪啪啪的打了十下手板,她用左手手背堵住嘴巴,右手手板都被打红了,哭声倒也因为被手堵住而止住了。待到手板打完,元锦儿将她几乎塞进嘴巴里的左手拉下来,朝旁边道:“气死我了!宁曦,你带她出去洗个手!”
“姨,你别气了……”
“叫先生。”元锦儿瞪他一眼。
“元先生。”才刚刚五岁的宁曦小小的脑袋一缩,并拢双手,给元锦儿行了一礼,“我们出去了。”
他拉着那名叫闵初一的女孩子赶紧跑,到了门外,才见他拉起对方的衣袖,往右手上呼呼吹了两口气:“很疼吗。”
小女孩眼中含泪,点头又摇头。
“呼呼吹吹就不痛了……”
教室的外面不远,有小小的溪流,两个孩子往那边过去。教室里元锦儿扭过头来,一帮孩子都是正襟危坐,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教室后方两名双胞胎的孩子甚至都下意识地在小板凳上靠在了一起。心中觉得先生好可怕啊好可怕,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
元锦儿下意识地双手叉腰,吐了口气。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白色缀湖绿花纹的长裙,款式简单而秀美,随手叉腰的动作也显得有趣,但看在一众孩子眼中,终究也只是老师好可怕的证据。
“好了,接下来我们继续读: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一群孩子连忙跟着:“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这几句话说的是呢,龙师,就是上古的伏羲大帝,他用龙给百官命名,所以后来人都叫他龙师,而火帝,是尝百草的神农,也叫炎帝……”
教室中传出锦儿姑娘干净的嗓音。小苍河才草创不久,要说上课一事,原本倒也简单。最初是卓小封等人想要学些圣贤书的知识,由云竹在闲暇时帮忙上课讲解。她是温和柔软的性子,讲解也颇为耐心到位,谷中不多的一些孩子家长见了,便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读书的机会,于是形成了固定的场所。
到得去年冬天,谷中迁入的家庭逐渐增加,适龄念书的孩子也有不少了,宁毅便正式做主办了学堂。学堂的老师有两名,一是原本说书人中的一位老夫子,另外也有云竹帮忙,但此时云竹已有身孕,肚子渐渐大了,游说之下,到一二月间,将锦儿推了过来。
如此这般,锦儿便负责学堂里的一个幼年班,给一帮孩子做启蒙。开春之后雪融冰消时,宁毅主张即便是女孩子,也可以蒙学,识些道理,于是又有些女娃儿被送进来——此时的儒家发展毕竟还没有到理学大兴,严重矫枉过正的程度,女孩子学点东西,懂事懂理,人们毕竟也还不排斥。
只是锦儿的性子,就没有云竹那般温柔了。事实上从青楼中出来的女子,走到清倌人头牌这一步,固然风光无限,但儿时受过的苦、挨过的打何其之多。青楼里教孩子可不会有什么温情教育,无非是高压政策一批批的剔除,只有渐渐展露资质后,才有可能得些好脸色。
锦儿也已经拿出不少耐心来,但原本家世就不好的这些孩子,见的世面本就不多,有时候呆呆的连话都不会开口。锦儿在小苍河的打扮已是极其简单,但看在这帮孩子眼中,仍旧如女神般的漂亮,有时候锦儿眼睛一瞪,孩子涨红了脸自觉做错事情,便掉眼泪,哇哇大哭,这也免不了要吃点排头。
好在打过之后,他们便能做得好点。
只是一帮孩子原本受过云竹两个月的教导。到得眼下,类似于锦儿老师很漂亮很漂亮,但也很凶很凶的这种印象,也就摆脱不掉了。
锦儿有时候便也挺委屈的。不过面对着一帮小孩,倒也没必要表现出来,只能是冷艳着一张脸继续将《千字文》教下去。
教室中课程持续的时候,外面的小溪边,小男孩带着小姑娘已经洗了手和脸。名叫闵初一的小姑娘是冬日里从山外进来的难民,原本家境就不好,虽然七岁了,营养不良又胆小得很,遇上任何事情都紧张得不行,但如果没有陌生人管,采野菜做家务背柴禾都是一把好手。她比年幼的宁曦高出一个头,但看起来反倒像是宁曦身边的小妹妹。
洗完手后,两人才又悄悄地靠近作为课堂的小木屋。闵初一跟着课堂里的声音用力地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