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五顿了顿,楼舒婉道:“就因为这一点不寻常?”
“情报工作乃是一点点的积累,一点点的不寻常,往往也会出现很多问题。实不相瞒,又北面传来的消息,曾要求我在陈居梅南下途中尽量观察其中不寻常的端倪,我本以为是一次寻常的监视,后来也未曾做出确定的答复。但此后看来,北面的同志赶在陈居梅的先一步抵达了汴梁,随后由汴梁的负责人做出了判断,发动了整个行动。”
楼舒婉眯了眯眼睛:“不是宁毅做的决定?”
“天南地北相隔千里,情况瞬息万变,宁先生固然在女真异动时就有过众多安排,但各地事务的实施,向来由各地的负责人判断。”展五坦白道,“楼姑娘,对于掳走刘豫的时机选择是否合适,我不敢说的绝对,然而若刘豫真在最后落入完颜希尹乃至宗翰的手中,对于整个中原,恐怕又是另外一种状况了。”
他摊了摊手:“自女真南下,将武朝赶出中原,这些年的时间里,各地的反抗一直不断,即便在刘豫的朝堂里,心系武朝者也是多不胜数,在外如楼姑娘这样不甘屈服于外虏的,如王巨云那般摆明了车马反抗的,如今多有人在。你们在等一个最好的机会,可是恕展某直言,楼姑娘,哪里还有那样的机会,再给你在这练兵十年?等到你兵强马壮了振臂一呼?天下景从?那时候恐怕整个天下,早已归了金国了。”
“人的志气会一点点的消磨干净,刘豫的反正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能够让中原有不屈心思的人再次站到一起来。我们也希望将事情拖得更久,可是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包括女真人,他们也希望有更好的机会,至少据我们所知,女真预定的南征时间——彻底灭亡武朝的时间,原本应该是两到三年之后,我们不会让他们等到那个时候的,吴乞买的卧病也让他们只能仓促南下。所以我说,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展五顿了顿:“当然,楼姑娘仍然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要么楼姑娘仍旧选择虚与委蛇,臣服女真,做看着王巨云等人被女真扫平后再来秋后算账,你们彻底失去反抗的机会——我们华夏军的势力与楼姑娘毕竟相隔千里,你若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们不做评判,此后关系也止于眼前的生意。但若是楼姑娘选择遵从心中小小的坚持,准备与女真为敌,那么,我们华夏军当然也会选择全力支持楼姑娘。”
“你们要我挡枪,说得漂亮。”楼舒婉偏着头冷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却有了一丝丝的红晕。
展五点头:“诚如楼姑娘所说,毕竟楼姑娘在北华夏军在南,你们若能在金人的面前自保,对我们也是双赢的消息。”
“这是宁立恒留下的话吧?若我们选择抗金,你们会有些什么好处?”
“确实是宁先生临走前提到的。”展五点头,“若楼姑娘一方在这一次选择与金国对抗……支持,华夏军力所能及的,全力的支持。”
“……什么都可以?”楼姑娘看了展五片刻,陡然一笑。
“只要能做到,都可以协商。”
“拿到好处以后我就卖了你们。”楼舒婉此时的笑容,倒是微微有些妩媚了,展五稍稍挪开了眼睛。
“楼姑娘不会的。”
“哦?你们就那么确定我不想归降金人?”
“……宁先生离开时是这样说的。”
展五的话语出口,楼舒婉面上的笑容敛去了,只见她脸上的血色也在那时全然褪冰冷,她似想发怒,随即又平静下来,只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两下,她走回桌前,背对着展五:“我会考虑的。”然后反手扫飞了桌上的茶盏。
“滚。”她说道。
展五的眼中稍稍闪过思索的神情,随后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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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滚烫的熔岩,在中原的水面下发酵和沸腾。
寿州,天色已入夜,由于时局动荡,官府已四闭了城门,点点火光之中,巡逻的士兵行走在城池里。
知州府内院,书房,一场特殊的交谈正在进行,知州进文康看着前方着捕头服装的高壮男子,目光之中有审慎也有着恍然。这高壮男子名叫边兴茂,乃是寿州一带颇有名气的捕快,他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办案时又颇为心细,虽然官位不高,于州府民众之间却素有名望,外界人称“边虎头”。他今日过来,所行的却是颇为僭越的举动:劝说知州随刘豫投靠武朝。
“边虎头啊边虎头,共事如此之久,我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黑旗之人。”
“下官绝非黑旗之人。”那边兴茂拱了拱手,“只是女真来时汹汹,数年前未曾有与金狗决死的机会。这几年来,下官素知大人心系黎民,情操高洁,只是女真势大,不得不虚与委蛇,这次乃是最后的机会,下官特来告知大人,小人不才,愿与大人共同进退,来日与女真杀个你死我活。”
“你就这么确定,我想拖着这满城百姓与女真你死我活?”
“中原千万人,心系武朝者何止一人?这次刘豫血书相召,只要武朝呼应,必定有无数人站出来响应……错过这次,没有机会了。”
进文康沉默了片刻:“……就怕武朝不呼应啊。”
“就算武朝势弱,有此良机,也绝不可能错过,若是错过,来日中原便真的归于女真之手,想收也收不回了……大人,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