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落幕了,西方的天际、山的那一头,有最后的光。
小小村落的附近,河流蜿蜒而过,春汛未歇,河里的水涨得厉害,远处的田野间,道路蜿蜒而过,军马走在路上,扛起锄头的农人穿过道路回家。
夏日即将到来,空气中的湿气稍稍褪去了一些,令人身心都感到舒爽。西南祥和的傍晚。
宁毅在河边,看着远处的这一切。夕阳沉没之后,远处燃起了点点灯火,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女子高挑的身影,那是云竹。
她在距离宁毅一丈以外的地方站了片刻,然后才靠近过来:“小珂跟我说,爹爹哭了……”
宁毅拉过她的手,微微笑了笑:“……没有。”
“前头的情况不好?”
“嗯,祝彪那边……出了事。”
“祝彪他……”云竹的目光颤了颤,她能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量。
宁毅摇了摇头,看向黑夜中的远方。
“不知道……”他低喃一句,随后又道:“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是……”
“十七军……没能出来,损失惨重,近乎……全军覆没。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值不值得……”
他平静的语气,散在春末夏初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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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大名府已成一片无人的废墟。
战争之后,惨无人道的屠杀也已经结束,被抛在这里的尸体、万人坑开始发出恶臭的气息,军队自这里陆续撤离,然而在大名府周边以百里计的范围内,搜捕仍在不断的继续。
至于四月十五,最后撤离的军队押解了一批一批的俘虏,去往黄河北岸不同的地方。
从四月下旬开始,河北东路、京东东路等地原本由李细枝所统治的一座座大城之中,居民被杀戮的景象所惊动了。从去年开始,藐视大金天威,据大名府而叛的匪人已经悉数被杀、被俘,连同前来营救他们的黑旗匪军,都一样的被完颜昌所灭,数千俘虏被分作一队一队的死囚,运往各城,斩首示众。
四月,夏日的雨已经开始落,被关在囚车之中的,是一具一具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不愿意投降女真又或是没有价值的伤残的俘虏此时都已经受过严刑,有许多人在战场上便已重伤,完颜昌则让医官吊住了他们的一条命,令他们痛苦,却决不让他们死去,作为反抗大金的下场,以儆效尤。
东路军的战线此时已经推至徐州,接管中原的进程,这时候早已经开始了,为了推进战争而起的杂税苛捐,官吏们的高压与杀戮已经持续半年,有人反抗,多数在屠刀下死去,而今,抵抗最激烈的光武军与传说中唯一能够抗衡女真的黑旗军神话,也终于在人们的眼前破灭。
洛州,当运送俘虏的车队进入城市,道路两旁的人们有的茫然,有的迷惑,却也有少数知道情况者,在街边留下了眼泪。流泪之人被路边的女真士兵拖了出来,当场斩杀在街道上。
深州城,小雨,一场劫囚的袭击突如其来,这些劫囚的人们衣着褴褛,有江湖人,也有普通的平民,其中还夹杂了一群和尚。由于完颜昌在接手李细枝地盘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搜剿,这些人的手中刀枪都不算齐整,一名面容消瘦的大汉手持削尖的长竹竿,在奋勇的厮杀中刺死了两名兵丁,他随后被几把刀砍翻在地,周围的厮杀之中,这浑身是血、被砍开了肚子的大汉抱着囚车站了起来,在这厮杀中大喊。
“我也是华夏军!我也是华夏军!我……不该离开西南。我……与你们同死……”
他最后那句话,大概是与囚车中的俘虏们说的,在他眼前的最近处,一名原本的华夏军士兵此时双手俱断,口中舌头也被绞烂了,“嗬嗬”地喊了几声,试图将他已经断了的半截手臂伸出来。
冲过来的士兵已经在这汉子的背后举起了钢刀……
河间府,斩首开始时,已是倾盆大雨,法场外,人们黑压压的站着,看着钢刀一刀一刀的落,有人在雨里沉默地哭泣。这样的大雨中,他们至少不必担心被人看见眼泪了……
武建朔十年三月二十八,大名府外,华夏军对光武军的营救正式展开,在完颜昌已有防备的情况下,华夏军仍旧兵分两路对战场展开了突袭,在意识到混乱后的半个时辰内,光武军的突围也正式展开。
破釜沉舟式的哀兵突袭在第一时间给了战场内围二十万伪军以巨大的压力,在大名府城内的各个街巷间,万余光武军的亡命搏杀一度令伪军的队伍后退不及,踩踏引起的死亡甚至数倍于前线的交锋。而祝彪在战争开始后不久,率领四千军队连同留在外围的三千人,对完颜昌展开了最激烈的突袭。
完颜昌沉着以对,他以麾下万余精兵应对祝彪等人的袭击,以万余军队以及数千骑兵阻挡着一切想要离开大名府范围的敌人。祝彪在进攻之中数度摆出突围的假动作,而后反扑,但完颜昌始终不曾上当。
二十万的伪军,即便在前线溃败如潮,源源不断的生力军仍旧如同一片巨大的泥沼,拖住众人难以逃离。而原本完颜昌所带的数千骑兵更是掌握了战场上最大的主动权,他们在外围的每一次突袭,都能够对突围部队造成巨大的伤亡。
这期间,以燕青为首的策反小队仍旧活跃于战场之上,他们游说了数支伪军队伍,让他们私下里稍稍放水、或是求情、或是威胁,随后也得到了一部分伪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