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要搬走的东西, 两百斤的大米,七八条腊肉,还有鸡蛋蔬菜十来斤, 外加李曼青的日常用品和衣服……嗯, 老唐家快被搬空了,至少她的房间是基本搬空了。
搬的东西多,称得上“劳力”的却只有唐德旺一人, 老太太和丰梅都只能搬五六十斤, 曼青不顾众人劝阻拿了七八斤的棉絮也是极限了。
这么多东西, 一次肯定是搬不走的。
考虑到车费问题,从太平乡去县里, 即使是坐小马车也得八毛钱一个人, 多跑一趟就多出一次车费, 大家都想一次性搬完。可隔壁李家三兄弟都不在家,云芬嫂子也没多大力气……这可难住他们了。
“姑妈家里怎么这么热闹?听说你们要搬走了?”
李曼青一听见罗有秀的声音就避开了,怀着孩子, 她不想动气, 更不想动手。
“诶有秀来了, 你们家地里活计做完了?”
“还没呢, 咱们家地多, 不如姑妈家方便。听我三婶说你们要搬家呢, 就来看看, 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他三婶说的是隔壁邻居, 就是上回在路上跟曼青打听赔偿金那讨人嫌的婆娘。
不过, 罗有秀这毛病,随时不忘显摆他们家地多……老太太心头一梗。
地多?
还不是从他们老唐家牙缝里抠出去的?!
当年包产到户时,丰梅还没出生,唐家一共有六口人,分了六亩多的水田。要知道,那时的水田刚从生产队分到农民手中,可是施肥施得最足,产量最高的时候,六亩地足够他们一家六口吃了。
是的,六口。
老太太心口一痛,她还有个三闺女的,比丰年大了两岁。田才分到手里没多久,三闺女就病死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先是说肚子痛,刚开始大人都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小孩子吃多了伤了食,痛着痛着,等他们反应过来孩子没出来吃晚饭时,就已经叫不答应了。
至于是什么病,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当年背了她还有体温的身子到乡里,大夫说是伤寒,治不好了。他们不信,又请了车拉去县里,才到半路呢,身子就凉了。
后来有人说是阑尾炎,有人说是疝气,也有说是肠梗阻,还有人说是撞了邪……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夺走了三闺女,只知道在闺女死后第五天,她娘家哥哥就闹着要来分走他们的田。
“你们家死了个人,田就多出来了,得给我们才成!”这是她亲哥哥直截了当、振振有词的说法。
“你们家两个闺女总之是要嫁人的,留着这么多地多浪费啊,反观咱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这做姑姑的忍心看着侄子挨饿吗?”这是亲嫂子的诛心话。
“翠珍哪,你爹把话搁在这儿了,三丫头面上的田必须拿给你哥哥,你要是不拿,就不配做罗家的闺女!”这是她爸爸斩钉截铁的“命令”。
所有人都只顾着逼她把三闺女的田“让”出去,却没人安慰过她这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更没人心疼过她埋在地底下的闺女。她还那么小,就要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土地下……
唐家是外来户,在村里毫无根基,不出意外的,他们家的田被硬生生抠给娘家哥哥了。后来,丰莲和丰菊出嫁,他们又来抠走了她们面上的。
所以,唐家直到现在都只有三亩不到的水田。
想起这茬,老太太积了几十年的怨气又开始暗流涌动,虽已吵过闹过无数回了,但还是不足以泄愤,只恨不得找哥哥嫂子来问问,他们的心是铁打的吗?
但,怨归怨,那都是她和哥嫂间的恩怨了,侄儿是下一辈,她也分得清,不会将这口怨气出在他身上。遂也只淡淡笑了声:“是,你们家是田地多。”
罗有秀不觉其中的讽刺,继续问:“姑妈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搬家了,搬去哪儿啊?也没听姑妈说哪里还有房子来着……莫非是丰年的赔偿……”
这是赤.裸.裸的打探了。
老太太冷淡道:“哦,忘记跟你们说了,丰年以前在矿上挣了钱,给我们在县里买了房子,咱们现在就是搬去好让你表妹养胎的。”知道了事情原委,她不想再说什么赔偿金的事,总觉着不吉利,怕一语成箴。
罗有秀被那“养胎”二字打击得蔫头蔫脑,嘴角抽搐:怎么就怀上了呢?那死鬼表弟倒是有两分本事。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房子的事儿,还要再打听房子在哪儿,有多大,买作多少钱,老太太已经岔开话题:“不是要帮我们搬东西吗?那快来吧,咱们东西可不少。”
“有秀,来,帮姑爹把这袋米扛上。”一百斤呢!
“有秀表哥,来,帮我把这袋瓜果提上。”二十斤呢!
“有秀,这几个盆是她们要拿的,你来帮姑妈添把手。”
……
罗有秀好想仰天长叹:天哪!我也只有两只手啊,这又背又提又抱的,两个小时的山路,我他妈怎么出得去?!
当然,没人理他。
活该!让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让你整天游手好闲,让你来瞎打听!曼青在屋里憋笑,别看唐家人老实,其实精起来还是有两刷子的。
正笑着呢,就听院子里有人说话,大姐夫带着芳菲也来了。
“爸妈你们要搬家怎么也不提前带个信,我们来给你们搬,早知道丰莲今天就不去做工了。”
芳菲也跟着解释:“就是,我妈还以为外公外婆只是去两天呢,早知道要……呀!小舅妈!你肚子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