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转过头来对翟思静说:“思静,我们也是为你好。”
(翟思静心里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翟思静一如既往垂着眼睑,冷冷地说:“侄女儿明白。”
她温婉顺从,不以反抗,翟家郎主都颇为高兴,两个伯父对着她父亲,盛赞了他教女有方,又憧憬了日后翟家有女封妃,生下皇子,或封藩,甚或立储,翟家与皇室渐渐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必能在北燕这个新兴帝国盘根错节,赢来翟家新的辉煌。
“所以说,不重生男重生女!”大伯父最后结论道,欣慰地看着侄女。
匆匆准备了两天,迎接新君驾临的一应事务终于齐备了,家中男女各司其职,累得腰疼又充满期待。三夫人李氏唯一的职司就是打扮好女儿翟思静:既不能太庄严豪奢,又不能显得小家子气,真是煞费思量。
等到皇帝乌翰驾临的那个午后,李氏才终于把女儿打扮得满意了:“好得很,不信大汗不心动。”
又说:“你的耳珰似与璎珞不甚相配,你在妆奁里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看的。我到角门打听,看大汗什么时候到。”喜滋滋走了。
她是陇西最豪强的大族中嫡室的女郎,命运虽不自由,生活却格外富足。妆奁里有不少东西,最好的茉莉粉,最好的胭脂,最好的眉黛,还有一匣子珠光宝气的首饰。
她今日要亲见太子,暗示他处置幼弟,打扮得不能太粗糙,使得“联姻”仅就成为联姻而已;但也不能过于精致,万一还像上一世那样在后宫得宠,招了多少妒忌的眼眸,只怕也是难以善终的。
她翻找合适的耳珰,却在妆奁深处翻到了一张粉花笺——阿母悄悄看过,但居然没有收走。
花笺上用粉红色印着海棠花纹,朱丝栏细细的,打得很精致。而上面一笔字,铁画银钩,张扬于撇捺,却又收敛于中宫,看得出是一个聪慧、勇猛而又细致的人才写得出的字迹。
而花笺上的诗赋,又叫她不由勾起了唇角:
“陇西佳处,春日迟迟,春草碧色,春水渌波。
棠华盈树而沉彩,轩楹逡巡而声飞。
落花入领,微风动裾。知高梦之踯躅,意香魂之飞扬。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
思宵梦以从之,神飘飘而不安;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激清音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微锦幕之芳蔼,步踟蹰于照壁。
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之为愆;待凤鸟以致辞,恐他人之我先。
影与形难去一,居忽忽如有失。迎清风以怯累,寄弱志于归波。
徒勤思而自悲,终阻山而滞河。”
把那些经典的文赋,东抄一句,西抄一句,但是连缀在一起——不错,又是他的文章,字字句句含着倾慕,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是神妃仙子一般。
之前恨他,把花笺胡乱塞在妆奁里;也因为上一世,这曾是她少女心灵的寄托,读得已经能够成诵,不需再看。
后来最艰难的日子里,她曾经很疑惑,她为什么不能再爱那个会写美好诗赋的少年了?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阻隔了太多不能忘却的痛苦记忆,终于将隐藏在心的爱意发酵成了恨?
此刻突又觉得这花笺陌生起来——兴许是她期待着未来的走向会不一样。
她忍不住打开笺纸,含着笑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能在心里成诵,而那颗心也越来越温软,直到自己都悚然惊觉:这是被他迷住了么?是忘了上一世他给自己的折磨与痛苦了么?是忘了他的残酷与冷血,自私与强权了么?
她必须记得,她今日要向乌翰进谗,势必将杜文这星星之火,掐灭在燎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