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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后花园,初春的暖阳将人的五官都闹得慵懒。宇文晴儿同裴樾正在亭子里悠闲地下着棋。
边上宇文晴儿的丫头顾儿随侍,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园中树上的鸟鸣。静谧得仿若日子就该是这般。
然裴樾眉头忽然一锁,修长的拈着棋子的指尖猛地一缩。
“怎么了?樾?”宇文晴儿紧张地问。
裴樾稳了稳心神,摆摆手:“无妨。”然手中棋子却是放回了棋笼。
片刻后,裴樾轻笑道:“你我一向不分胜负,无论下多久都是这样的棋局。”
“分明是世子让着我,”宇文晴儿知道裴樾没了兴致,便挥挥手示意顾儿将棋局收了,“我的棋艺,哪儿能和世子相比?”
“公主过谦了,公主当年棋艺超绝闻名天下,就连南楚派来的使臣都不是公主对手。能与公主对弈,实属不易。”裴樾亦不自夸。宇文晴儿身为皇帝的十一公主,专攻棋艺,这是天下皆知的。
不多时顾儿收了棋局,便奉上一碗茶来。宇文晴儿道:“这是世子最爱的雪茶,晴儿学了许久,取的便是去年冬日古梅花儿树下的雪水泡成。世子看看,可是世子心中的味道?”
宇文晴儿一直都知道一件事,裴樾喜欢喝雪茶。
所谓雪茶,便是用雪水泡制的茶水。只是宇文晴儿并不知道,这茶叶亦有所讲究。裴樾喜欢的,并不仅仅是泡茶的水,还有茶叶的品种火候,以及泡茶的人。
裴樾看着那碗雪茶,心里其实并不痛快。
雪茶于他来说,代表着一种无可演说的神圣。就好像心底最深处守着的一个秘密。不对的人靠近,都是一种亵渎,更别说想要触碰和代替。
然片刻之后,裴樾便将眼中的不悦散去,只道:“如今开春正寒,便不喝这雪茶罢了。公主千金之躯,伺候之事,下人来做便好,怎可劳烦公主?”
“世子如此说便是见外了,”宇文晴儿语气淡淡,掩饰着心中的苦涩,“你我本是夫妻。妻子为夫君做些事情,本来就是应该的。若是世子不爱喝雪茶,那便换别的吧。顾儿,收了。”
开春变暖尚不喝雪茶,如何前阵子冬日时候反倒肯喝?这个苏青,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何世子对他倒与别人不同?
然许久看来,苏青与世子,也并未有私交。今日和苏青的约定,还是她去求的苏青,用小皇子的秘密来换的。
宇文晴儿正闹不明白之时,蒲演前来禀道:“公主,世子,苏青到了。”
宇文晴儿忙道:“快请!”
“苏先生是你请来的?”裴樾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看着宇文晴儿,有些不太相信。
他问的是,宇文晴儿究竟是如何说动苏青来的。毕竟,苏青这个年轻的神医,名号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梁都传开的原因,除了因为他的医术实在是起死回生,另一个原因便是他极度难请。许多哪怕是王公贵族三顾大秦医馆,都没能见到苏青的面,更别说请到苏青医治了。
苏青的“四不医”几乎是铁打的定律,有时候看来比这大梁朝的律法似乎还严苛一些。
甚至连馥太后两次请他,他都拒绝。最后还不是不出则矣一出惊人的九王爷宇文烨出马将他请进了宫?
国公府也是没有到大秦医馆请过苏青,但无论备上的赏金有多少,都被苏青给拒绝了。
所以宇文晴儿能将苏青请到裴国公府,若不是用了些别致的方法,想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的确是,”宇文晴儿晓得裴樾语气中的惊讶,却只得体地轻笑道,“苏先生前些日子缺些破除疫病的药材,晴儿想了法子帮了先生,故而先生感念晴儿,才答应到咱们府上给世子看治的。世子放心吧。”
最后一句话倒是宇文晴儿下意识加上去的。其实帮助苏卿暖找药的事,是达成协议之后她想到的,也和苏青统一了口径。而事实上,苏青之所以到裴府来给裴樾看腿,是用的当年宸妃诞下小皇子的下落来交换的。
这个条件,还是苏青自己提出来的。
宇文晴儿知道,小皇子对于裴樾来说,是裴樾最后一点和当年冤死的江君唯一有联系的了。所以小皇子对于裴樾来说,有时候不夸张地说,比她所生的孩子裴梓瑞还要重要。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裴樾知道,为了让苏青给裴樾看病,她拿了小皇子的下落做交换。
裴樾倒是听说了宇文晴儿给苏青找药的事情,故而没有多想。毕竟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能破除苏青“四不医”铁律的,便只有能及时地送上苏青当下急需的药材了。否则,多少银钱都无济于事。
“这位苏先生竟是个性情中人,比传言的冷情倒是不大一样。”裴樾在蒲演和宇文晴儿的陪伴下前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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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国公府不算太大,各个院落之间小径相连,比如裴樾所在的院落,隔着一个小小的园子,便是裴家二小姐裴似锦的住处听风阁了。
故而苏卿暖到达裴樾的听雪阁的时候,远远便听到一阵悠扬而熟悉的琴声传来。
“先生,这是我家二小姐在弹琴呢,”丫头顾儿做引路人,见苏青朝听风阁方向张望,便脸上带着自豪地道,“我家小姐的琴声,当今太后都是夸赞的呢!”
“我知道。”苏卿暖细细地听着那琴声。从小,她就有非常好的一对表兄姐。表兄自然是裴樾,表姐么,便是这个琴艺超绝的表姐裴似锦了。
似锦,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