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震醒的云卿,茫然地撑起胳膊,抬头循着笑声看去。
入眼的是立于床边的鬼王,和他手中那节赤/裸白皙的藕段。
屋外忽地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豆粒大的火苗在通体漆黑的灯架上摇摇曳曳,终于在最后一声惊雷中,灭了。
由亮乍暗之时,眼前最为漆黑,情感也最易被无限放大。黑暗中,云卿似看见李颜的床边,立着一个魔鬼,狰狞恐惧。
他未及思考,右脚蹬地,弹身跃起,又抽出腰间的玉笛,似风卷残云一般直刺过去。头上的玉带不知何时断了,满头青丝垂下,顺着冷风乱舞。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满脑子的混沌,忽亮忽暗的闪电和沉闷不清的雷声。
玉笛冲着鬼王的脖颈而去,在距离一寸之时,却被硬生生阻停下来。又一阵闪电撕裂半个苍穹,借着乍明的电光,鬼王的一只手正抓住玉笛,面色如常。
“云小子,你着什么魔了?!”
没有回答,只有玉笛突然下压的劲道,和猩红的眼中,射-出的嗜血、木然又凶狠的目光。
鬼王眉头紧皱,握着笛子的手多注了两成内力,另一只手迅速插入怀中,勾出针袋,抛向半空,瞬间两根细针缠在他的指间。
一阵雷音呼啸而来,云卿一个愣神,鬼王挪开半脚,侧过身将手中的细针插进了他的后背,再一用力,银针刺入皮肤,瞬时没了踪影。
一切都在电闪雷鸣之间,云卿瞪大的双眼缓缓合上,双腿弯曲,慢慢跪了下去。握笛的手也在霎时撤了力,软软的垂在身侧。
鬼王摇了摇头,唤了两个药童将他抬到隔壁,这才回到李颜的床前,将她小心扶起。
刀伤卡在肋骨之间,虽未伤到内里,却也是断了两根骨头,留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甚至隐隐还有鲜血渗出。
致命伤便是心口上的那掌,出掌之人使了十分力道,若是旁人应当是当场毙命。如今她口中气息全无,唯有心脉微微颤动。
粗略的检查一番之后,鬼王的嘴角弯起,自言自语道:“丫头,满打满算我也救了你两回,这次你怕是跑不了了。”
他盘膝在李颜身后,双掌蓄力,轻贴在她背上,放了八分的气力,从掌心徐徐送进她的身体里。
只是内力汇进之时,鬼王顿觉内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无力掌控。像是被某种力量,牵扯着直至心脉,又化为不见。
“哎?”
鬼王也只能迟疑一声,不得不将内力收了回来。又侧身拽过她的右手,借着模糊的电光,将眼睛靠近李颜的手心。
“娘的!真是活久见!”李颜的手心里,一条鲜红色血丝不断摇摆,似要蹦出一般。
鬼王只得跳下床,胡乱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硬生生的塞进了她的嘴里。
“丫头啊,我说你这运气也是......唉!”
一声叹息之后,他还记得隔壁床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想来,最近得去祠堂烧烧香了。
云卿双目紧闭,平躺在榻上,一床玄色被褥只盖到胸口。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青黑,唇口干裂。
又是一声叹息,这要死不活的模样,说他不是白眉山谷主,谁又能信。
至少他所知道的,便是历代的白眉山谷主,无一人不受情伤,偏偏个个都是情种。
又个个喜欢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没受什么伤,只是几日未休,又伤心过度,一时间气血冲头,迷了意识。鬼王抽了他背上的银针,又扳开嘴倒了半瓶子的药,这才翻着眼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风雨已息,放眼望去,晴空万里。
室内,躺在榻上的云卿忽地坐起身,连鞋子都没来得及套上,便光着脚小步跑到李颜的床边。
还好,他的颜儿还在。
不,他的颜儿不在了!
云卿一下子红了眼圈,就这么站在床前,不知所措。
鬼王似风一般飘了进来,立在云卿的身后,见他肩膀微微抖动,一个白眼不自主的翻了出来。
“去去去,滚出去哭,别在这妨碍我行医救人!”
云卿下意识的让了让,忽又反应过来,紧扯着鬼王的衣襟道:“行医救人?你说颜儿还能救?!”
鬼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废话,要是死了,我昨夜就将她抬出去扔了,我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可还想要呢!”
说完又怕云卿一高兴,脑子又不受控制,便直接一个掌风劈过,将他逼退了三丈:“若是想让丫头活命,就滚远点,去跟着苏叶将我两亩白术种了。”
纵然想守着,但也不愿拿颜儿的命开玩笑,云卿抿了抿嘴,认命的跟着苏叶跨出了门槛。
鬼王见人已走远,便从怀中掏出,与昨夜交给云卿一模一样的黑色药瓶,拔掉瓶塞,倒出一颗药塞进了李颜的嘴里。
半柱香之后,李颜再一次悠悠转醒。
她没有动,只是睁开双眼,盯着帐顶。
鬼王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医书。
良久之后,她轻轻摩挲着指腹,语气带着些许寒意:“你救我,是为了什么?”
鬼王听见她说话,只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侧着半边身子,面对着李颜回道:“你的时间不多,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你是不是有个扳指?按照顺序,我算算,云小子手里的是水纹,那你的应该是木纹?”
问得很是云淡风轻,听到李颜的耳朵里却是恐惧异常,她握紧拳头,寒意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