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老夫人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转脸看见乖媳白瓷般娴静乖巧的侧脸,嘴角不由痴痴的笑了,“这孩子,睡觉都真么好看。”
小桃子刚想开口,老夫人食指顶在唇边,略略压低了声音,“别吵着她,咱们出去吧。”
小桃子点头,微微将被子给她掖好。
江璃儿放下食箸,脸色冷淡,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有让她食不下咽人的地方了。
睡吧,最好能把今晚的年庆睡过去了,让清哥哥看看她这个人到底有多没心没肺。
众人缓缓出园。
榻上,小女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晕,好像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乡。
梦里,夜深田不静,皎洁的月光敛去,漂浮的流云卷帘。
玉米地里,嘈杂的鬼哭狼嚎,夹杂着玉米秸随风簌簌的声音,令人感到格外阴寒,她的一双手,被粗粝的绳子牢牢的缚在一捆秸秆上,浑身经飕飕的冷风掠过,寒彻人骨,樱唇中,一团严实的黑布堵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乱的秸秆叶,湿重的土地,斑驳的微弱天光,冰凉的冷夜,无端令人心生恐惧的气氛。
黑暗处,男人的身形隐隐现出来,好似天神的降临,周身却凛冽着来自地狱般的幽寒,他逆着光,一步步向她走来,忽明忽暗的月光,把男人英俊的侧脸衬得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但那泠寒的气息,却越靠越近。
沉重而轻缓的脚步,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就像钝在人心上一般,狠狠的敲打着。
看到他,她眼底迸发出万丈惊喜,仿佛一块琥珀映入了光芒四射的曦光。
男人停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她眼里潋滟的光芒,探出冰凉的指腹,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力道越来越重,越来越很,直至她看清他眼底极度压抑着疯狂的恨。
她眼底的光芒开始渐渐褪却,直至彻底黯下去。
于是,她的人生便也暗了下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双纯挚的眸子,被腰带狠狠的系上,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感受不到风云的变换,树叶的砂砂,麻木的身子,只能听到她的耳边,魔音般晃荡着一阵阵恨之入骨的阴骇之声,那嗓音,像陷入了深邃的扭曲旋涡,因极度疲倦的思念而触发出低沉嘶吼,“顾二白,我让你走!我让你走……”
一个人,到底是有多恨,才会发生这般声音。
梦中之人的脸颊,沁出汗珠,眉毛轻拧,脸色挣扎,像是睡得极为不安稳.
而安静躺在她手中的那颗珍珠,正缓缓散发出幽亮莹白的光芒。
耳际,玲珑木被这强烈晃荡的梦境,扰的心绪不宁,根本无法入睡,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果然看到了小主人掌心那颗灵气四射的老珍珠。
万年珍珠说起来,其实并不止几十万年的历练,应该更为久远,再为久远,久远到那时候,炼丹寨还只是一个雏形。
寨主一尺老道,是个炼器物的行家,令天下志士趋之若鹜,可她却偏偏看上了九重天上遥不可及的梦神君。
一尺老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了如意郎君——梦神君,却又在无意之中,屠了阻碍她的满门。
梦神君入赘炼丹寨,千百年来,活在一尺老道瞒天过海的欺瞒之中,却不知,屠他满门的,正是每日每夜与他同床共枕的挚爱之人。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恨。
蛮荒里最大的一颗珍珠,是一尺老道赠予梦神君的信物,常年被梦神君携于身边,如视珍宝。
然后,却在得知真相那一天,雷霆大怒,被他生生摔入皇宫九鼎。
自此,万年珍珠流落人间,开始了一辈又一辈颠沛流离的生涯。
这颗珍珠原本是个好学的法器,跟了梦神君几百万年,沾染的灵气也足够它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通过梦境,窥探得冥冥之中凡人的命脉,乃至前世今生。
但是它被梦神君在最后那一摔的刹那,赋予了太多的痴恨缠绵,所以探得的,大多是感情中隐藏在最阴暗处最浓重的爱。
归根结底的梗概便是:
床榻上的小女人,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这个梦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