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宜长廊。
镂雕的玉石钩阑上,云纹相契蔓延,榫卯连接着板栏、望柱,气派非凡的螭首均衡相间,间或有仙人、力士徐徐演来。
垂暮时分,疏影横斜,斜晖脉脉,绚烂的五彩霞光映的雕栏玉砌,瑰丽无比。
男人修长的身姿立于围栏,天空中一片深褚的云霭,缓缓流泻,隐隐的衬显深色锦袍的边廓熠熠生辉,给那削薄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磨砂似的金色微光。
“回场主,交代的事情已办妥。”
青衣掌事快步跑来,只手按回腰间的剑鞘,恭恭敬敬站在青石拾级之下,颔首拱拳,声道铿锵有力。
“嗯。”
少顷,才得到回复。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又像带着几丝浑厚悠长的哂意,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蕴味。
青衣掌事心中纳闷,微微抬起头来,却见场主居高临下的负手而立,刀削斧刻般精致面庞上无一丝情绪起伏,漆黑的眸光淡的像水一般清浅,缥缈遥远的企及至……
阿慎微微转过身子,顺着绯色的流转光芒,绕过老态龙钟梧桐上的鹦鹉、鸟雀,最后……落到了细碎小石路,人仰马翻的脏兮兮阿四身上?
“属下教奴无方,还请场主责罚。”
青衣掌事难得的见场主,将目光停留在一个下人身上如此之久,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生出了那么几分莫名的七上八下之感。
场主莫非是觉得近来疏于对府中管理,导致大多小厮丫鬟没了规矩,柔柔弱弱、拖拉不堪?
场主并未理会他。
青衣掌事见势,心中愈想愈恼怒,眉头暗暗跳了跳,按着剑鞘转过身几步,对着地上蠕虫似的人儿,张口怒骂,“平时饭都吃哪去了,现在连怕都爬不起来!还能不能做事?不能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
顾二白越被他骂,头吭的越低。
指尖悄悄地挠了挠被小花粉刺激的痒痒的鼻尖。
青衣掌事看着这无用的草包,不由手痒痒,恨不得此时上去踹一脚这个没用的奴才才解气。
今日在场主面前,可教他丢尽了脸面。
“退下。”
正寻思着要不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身后,男人拾级而下的沉嗓传来,醇厚动听的嗓音,蔓的怦慑人心。
顾二白眼珠子紧张的转了转,一颗心像被人提到了嗓子眼。
分散的余光悄无声息的瞥着,从青石阶上负手而下的场主,那轩昂挺拔的欣长身姿,披着片片五彩暮色拢来。
夕阳的光辉溶成了灰色的静寂,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一切,好像都在给他让位。
梧桐树上,小鹉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完了。
呜呼哀哉!
青衣掌事见场主亲自下了来,不由得心里更慌,凌厉的声音压低,却更显愠怒。
“听见了没,快滚!别在这碍场主的眼!”
被他抓到顶多是一顿骂,被场主看不过眼了,小心腿脚都没了。
“……嗯。”
顾二白埋着头,刻意压低细嗓,显得沉闷的像个汉子。
那握着干土青草的手心渐渐沁出了一层汗,脚底运足力量,整个人像个爬虫似的,准备就这么静悄悄的爬出大魔王,和混蛋茄子的视线。
“去哪儿?”
男人的话尾上挑的音调儿化,此时听着倒有几分撩拨的深沉味道。
顾二白被这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际的话音震得小手一抖。
然后,在她松开干草,手心刚准备朝前一步落下之时……恰好正中落到了骤然出现的男人锦鞋之上。
“……”
大、大大大魔王?
怎么可能,刚才他还十几丈远,怎么一瞬间……
顾二白哆嗦的小指,抵触在男人烫金滚边丝纹靴边,无名与中指,恰好压在那革翁靴面上,不知为何,她甚至隐隐可以感受到里面温热的沉足。
小女人缓缓的抬起头,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脸,因小鹉做的逼真,眼角处还残留一道显著的疤痕,是阿四在砍柴时曾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
顾二白微微惊愕的张着嘴,目光顺着那笔直的长腿,缓缓朝上一寸寸流连。
膝盖、锦袍、裆、玉带、胸膛……
性感的锁骨,尤美的喉结,紧绷的下颌……
还有最后那天神般玉面上,明明灭灭深不可测的眼眸。
其实,清叔给人的印象,一贯都是高冷禁欲崇高,最尊贵的神呐。
两道目光在旁晚温湿的气流里,缓缓交汇、融合,旖旎。
一道清冷高贵似九天神君,一道卑微心虚的像尘埃泥泞。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退让。
到最后,男人像是迷恋上了这样毫不忌讳的目光交缠似的,眼角渐渐流溢出一抹似笑非笑。
像是温柔的满足,更像残忍的不知餍足。
顾二白不知是被他这瘆人的温柔目光,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的,猛地咽了口口水,瞬间瞳孔微缩,喉间一紧,手上更像生了火似的,猛地甩开。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撕开面具,看到筋脉骨血似的,阵阵的惭愧、心虚从心底袭来。
奇怪,她又没做什么……
‘你敢说你什么也没做?’
耳际上,玲珑木擦了擦木木的大眼睛,渐渐从睡梦中醒来。
它已经习惯了每次醒来,小主人都惹好了一堆烂摊子,作为它苏醒的大礼。
“……”
“阿四!还不赶紧向场主认错!”
青衣掌事见场主都亲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