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天也热了起来,大晚上帐篷里闷的很,李良燥闷的睡不着就想出去透透气,结果刚起身就见陈实左手拿着个饭盒,右手提着一瓶酒走了进来。
“之前加完油没睡意,就去伙食团那边寻摸了点下酒菜,想着你该没睡,就来和你聊聊。”陈实的两班加油是早上九点和晚上九点,由于眼下第二期第一段刚开挖不久,还没到洗沙的深度,今天晚上总棚这边没什么事。
李良打开折叠桌让陈实把东西放下,陈实晃了晃手上的酒瓶,道:“今晚破个例不会怪我吧?”
工地上是禁止喝酒的,过年那段都没让喝,不过李良晓得陈实的心思,只道:“真要走?”
说着,李良接过酒瓶打开,找了两个搪瓷缸子一人到了半杯。最早陈实来的时候其实私下里也嫌这嫌那,嫌饭菜不和口味,特别是大锅饭油水总觉得不足,比不得尚海菜的浓油赤酱,偷偷想喝个酒,还是一块二一瓶的丰和头曲,辛辣冲鼻难以入口。可这么长时间呆下来,不习惯也变习惯了,特别是工地上忙的时候,能喝上两口一块二的丰和头曲就算不错的。
陈实端起搪瓷缸子美滋滋的抿了一口,然后打开饭盒,直接用手拈了片卤猪耳朵放嘴里细细咀嚼一脸享受的模样,等享受完了方才道:“我今年二十八,生下来的时候六二年的灾荒都过去了,就算那动荡十年,可家里哥哥姐姐上山下乡都离了家,我也没饿着累着。再后来五姐六姐当兵的当兵,上学的上学,家里人口就剩我一个,我爸我妈疼我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你知不知道,这半年在你这河坝里的时光算是我人生前三十年最苦的日子了。”
各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陈实的确算是他们这一代中在温室里成长大的,李良也理解他,不过李良还是舍不得,陈实这一走加油谁管,出沙谁管啊?就算能找个人,也不大可能用的舒心,特别是出沙的账目,由于主要对接的是工程队,这里面涉及来往帐,如果做的不清不楚,算总收支的时候就容易糊成一团。
当然,人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陈实又是和顺的性子,很好相处,李良在陈家人这些人中,把老陈头除开,对陈实的印象最好,甚至好过帮了他不少忙的陈克章。
陈实这铁了心要走,李良也没招啊,喝了几口酒后只得老话重提,说你现在走了是半路下车,也太不够意思了,不能共患难,日后这河坝里真是发达了,别怪我这个侄儿不念着你这小叔。
听着这话,陈实摆摆手道:“咱们一起处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我志不在此,对钱也没多大兴趣,钱多钱少总之够用就成,说实话,要不是你弄了个电视在我帐篷里,又把录像机交给我,还找了不少录影带,让我能打发不少时间,我早熬不住了,两三个月前就得走。”
李良见陈实已经下了决心,知道自己也劝不动,干脆不提这茬,话锋一转道:“那你志在何处啊?”
“我啊,也没什么大志向,不过如今社会变化快,尚海又是大都市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总不会像呆在这河坝里这般无趣。其实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可想来想去最不靠谱的念头就是辞了工作,去欧洲走走看看,然后找个国家求学,读几年书,学些新知识,等将来年纪再大些,或许有了自己的家庭,身上有了担子,就会考虑做个什么事业吧。”陈实絮絮叨叨的把一些内心的想法说给李良听,李良问他为什么不去岛国,眼下留学出去不大多都去的岛国吗?
九十年代这会儿岛国经济被老美重创,转头来拉拢华夏,正是甜蜜期,国内很多新兴行业的起步也大多师从岛国,比如证券之类的。
陈实说正是去的人多了,自己再去有什么意思?如果以后条件允许去岛国旅游还行,还说李良要真是能在河坝里淘到金坑,那就发发善心,让李良过两年带他去岛国看亚运会。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最后李良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到第二天起来都快中午了,王泰告诉他陈实一早就走了,也没让人送,去挤的客车。
陈实这一走,李良着急忙慌的找人接替他的工作,哪曾想陈家坪的陈衡,小名二林的表兄说他愿意干这活。原来陈实早两三个月前看着二林顺眼,加之彼此同姓,二林又是李良的表亲,私下里便带着二林教他怎么加油,怎么记账算账。
李良之前倒的确见陈实和二林有时呆在一块,可他也没多想,如今知道原委,只得感叹陈实做事周到,便让二林先试试,毕竟这家伙也只是初中毕业。
接下来几天,李良不时去二林那边看看,发现二林倒是继承了些陈实担一应事务做起来是有条不紊,一点都不像刚上手的样子。而摆在他这边帐篷里的电视机和录像机他也不去碰,还让李良把这些东西拿走,他说这些金贵物什摆这里,他心里不踏实,要是被偷了,他可赔不起。
李良听得好笑,这河坝里王泰看守的那是相当严密,特别是王宏那事后,635还开除了保卫科一批与王宏有牵连的人,王泰把他们都收留下来,好生操练了一番,如今保安队人数将近二十,各个地方都安排的有人,生人根本靠近不了工地。
不过李良还是遂了二林的意思,把电视机和录像机抱回了自己的帐篷,准备等烦了累了连书都看不进去的时候来打发下时间,他这几个月都没去学校,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