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别去,万一树往旁边歪,砸到你们呢”,顾明月赶忙说道。
又一阵风过,顾攀对女儿道:“爹注意着呢,跟你娘回屋里去吧,风太大了。”
十个大个子这时已经答应一声,往大门处去了,顾攀紧跟着过去。
然而几人还没走出几步,噼啪如雷的声音响起,再看时,大杨树已经轰然一声朝西北方缓缓歪倒。
下意识抬头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一棵树还真给掀到了,继而就是庆幸,幸亏是朝着外面倒的,这要往墙边倒,枝枝叶叶恐怕得占半个院子。
树完全倒下去后,风依旧一阵猛似一阵,顾氏对顾攀道:“歪都歪了,待会儿风停了再去看吧。”
顾攀哎一声,转回身来。
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顾攀便让大家都回屋待着。
…
穆蕴站在窗边,一阵阵的风将他的衫摆头发吹得乱飞,好片刻,他才转身。
屋墙上的画轴被风吹着鼓起落下鼓起落下,两个丫鬟忙上前死死摁住。
坐在书桌后,穆蕴疑惑地敲打着桌面,昨夜的天象他只看出有雨,没看出有风啊,难道真会下暴雨,就如夏雪所预知的那样?
穆蕴深深皱眉,铺开宣纸,他提笔沾饱墨汁,写下一个凛然的杀字。
让人生畏的杀意扑面而来,穆蕴冷笑,就算天象不可改,人事却要按他定下的走。
夏雪预知齐兆廷去北方赈灾拉到王相和一脉,他依旧会让齐兆廷去,却要把康九廷一臂断掉。
本来他觉得康九廷比王相和听得进人劝,暗中一推动,事情就很容易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走,可谁让他养的女儿太蠢竟敢打翩翩的脸?且又太倒霉,撞上夏雪这个女人!
秦家宴会之后,他的确考虑着怎么削弱康九廷的势力,早早就瞄准玉清河可能决堤一事,齐兆廷那里他更是一个月前就传去消息,让他近期多去康府送礼拉关系。
不过穆蕴也只是打算让康九廷和王相和再次恢复势力均平的状态,但现在有夏雪那个什么预知,他想北省的九省总督还是得换换,就换成他自己的人吧。
齐兆廷就不错,够狠,也够听话,不过胆子有点小,但这么一盘佳肴放在眼前,他应该能长点胆子。
九省总督孫抱朴是康九廷第一届主考下的门生,三十六岁中进士,对做主取中他且多加提拔的康九廷非常感激,为人又很中正,不爱赌博不爱美色,更不执着钱财,唯一的愿望就是做个闻名后世的清官。
不过孫抱朴有好心,治府之才不错,却没足够的用人之能,眼皮子底下许多贪污受贿、蒙上蔽下之事都不能发现,说实话这种人更适合做地方小吏而不是统制几省的大员。
穆蕴不是好人,但对这种真正的好人还是抱着几分尊重的,虽尊重却依旧不妨碍他踢开孫抱朴这块石头的想法。
出于这点尊重,穆蕴决定给孙抱朴两个选择:作为清官慷慨死去或者作为最大的贪官头子被处斩。
窗外风声渐息,天空中的墨色却依旧浓重,穆蕴定妥计策,露出笑容来,闲了,他决定想会儿翩翩。
此时的帝京街上人声嚷嚷,几百巡城校尉分布在十几个街头,正大汗淋漓地挥舞着铁锨挖水沟,不远处还有二十几人在几户人家在墙外钉木棍。
“各位老爷,我家的房子才刚抹过墙面,求你们别往上钉棍子啊”,一家门口,头发花白的妇人伸手挡拦着:“这是我们花了十两银子不久前才修补过的,我儿半个月后就要成亲,官老爷放我们一马吧。”
说话间已满脸愁苦地跪在了地上,“我儿腿瘸着,已经三十了,好容易说上个媳妇啊。”
巡城校尉们分外为难,小队长上前把妇人扶起来,劝道:“大娘,我们也是为你们好,你看这天,不到晚上恐怕就得下起来。你家的房子看着不怎么结实,到时暴雨一冲,塌了怎么好?”
“怎么不结实啊我家的房子?”妇人布满粗大皱纹的手拍向墙面,“这是我和家里男人一点点攒银子,让工匠兑着糯米汁脱的坯啊,再大的雨也冲不毁。”
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个子校尉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娘,我们统领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是有高人算出来的,会有二十六家被冲毁,你家就是可能的那一家,咱们必须提前做准备。”
“什么高人?”妇人叠着手道,“一句话就想毁我家屋子啊?你们在墙壁上钉棍子,这一次是避过了,那往后呢,我家的屋子还能住人吗?”
“她不愿意就算了”,夏雪一身白衣,脸上遮着面纱,缓步走来,在她身边还跟着兵马司的总统领何坚。
听见这话,妇人连忙感激道谢。
夏雪撇开眼,居高临下道:“到时屋毁人亡,你别哭才好。”
“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妇人不敢顶撞这些贵人,听见这类似诅咒的话,语气也难好得起来,“我们一生没做过坏事,怎么就屋毁人亡了。”
夏雪冷哼一声,看向旁边的何坚,何坚立即呵斥道:“那妇人,你说话放尊重点,想到司里挨板子?”
妇人忙低头跪下,连道:“不敢。”
“走吧,去那边看看”,夏雪淡然说道,“主街上的排水通道尽量在子时前挖好,否则大雨下来,旁边的小街道还是会冲成湖泽。”
夏雪虽不知道都那几家被雨水冲毁的,但听说是帝郊东面的民居,那些破屋子都用棍子钉起来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