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从来不知道,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男子,也会这样温文尔雅。
他说:“景姒,愿你一世安好。”
愿他一世安好,也不枉他曾经情深。
以后,他会遇上一个好女子,他们会相守,他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个女子,教会了他有血有肉地活着,他爱过那个女子。
萧景姒抬手,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只道:“谢谢。”
谢谢,他给了她最大的善意。
凤玉卿松手,对她笑笑,然后转身,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越走越远,背影笔直。萧景姒站在的茶肆的门口,怔怔出神,突然想起了上一世,遇见凤玉卿时的情景。
那时候,月隐寺祈签,她在月上第一次见到凤玉卿,那个传说中的浪荡王爷。
看起来很浪荡,抱着手,他笑着打量她:“你是萧景姒?太子皇兄的帝王燕?”
她认得他,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文国公府景姒,见过晋王殿下。”
凤玉卿盯着她看了许久,那时候她便看出来了,这个表面不羁的男子,必定胸有沟壑雄心勃勃。
“可惜了,淌了皇家这趟浑水。”他咋舌了一番,凑过去不大正经地瞧着她,“你这帝王燕,不如飞入寻常百姓家如何?”
他似乎在暗示。
她回:“殿下慎言。”
“本王可是认真的呢。”他大声地笑笑,“萧景姒,我们拭目以待。”
这是第一次见面。
上一世,她与凤玉卿最后一面,是在她大婚的凤栖宫,江山初定,凤傅礼登基,晋王凤玉卿遭新帝贬斥,她封后那日,他流放边关。
临别之际,他将温平之的头颅送给她当大婚贺礼。
“萧皇后,我不是输给了凤傅礼,是败给了你。”
“景姒,”
那是凤玉卿第一次那样熟稔地喊她的名字,此前,他们一直是敌人,为了大凉那把江山宝座针锋相对。
他说:“景姒,凤傅礼不是你的良人。”
“你不要对他毫无保留,将有一日,保重自己。”
“若是一开始,我先谋了你,会不会——”
话,终究没有说话。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很久之后,她听宫里的宫人说,晋王凤玉卿在边关番地病逝了。
不是病逝,是他输给了她,所以,死于凤傅礼之手。
前尘往事,回忆起已经有一点模糊,这一世,愿他安好。
萧景姒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将披风拢好,走出了茶肆,抬起头,楚彧站在外面的路口,踢着地上的积雪,正在专注地看着她。
萧景姒走过去:“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
楚彧牵过她的手,有点凉,他用力地捂着,有点怏怏不乐地说:“看不见你,我不放心。”
“你冷不冷?”萧景姒问。
楚彧摇头,很明确地表达他的不满:“不冷,我一肚子火气,很热。”
萧景姒笑。
楚彧走过去,将萧景姒的披风解下,又解了自己的披风,将她那件扔了,穿他的,抱她上马车:“以后不准让别人抱你。”
萧景姒瞧了一眼那被扔在地上的披风,上好的貂绒,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捡回来的念头。
她说:“朋友之谊罢了。”
楚彧不以为意!朋友之谊?凤玉卿那个混蛋看他家阿娆时,眼睛都能化出水来。
他叮嘱萧景姒:“不要和登徒浪子做朋友。”
抹黑一切觊觎或者意图觊觎他家阿娆的雌性,楚彧觉得,这是很必要的。
萧景姒忍俊不禁,替凤玉卿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不是登徒浪子,假面而已,容妃娘娘说他后院的女人都是摆设。”
楚彧更不爽了!那个登徒子为了他家阿娆,还把摆设都给遣散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情深似海是吧!
他把萧景姒放在马车上,凑过去重重啄了一口:“不要替别的男人说话,会惹我生气。”
萧景姒笑而不语。
“我们回府,你若是困了,先眯了会儿。”
“好。”
马蹄哒哒,缓缓地驶远了,在地上的积雪上压出两条长长的划痕。待马蹄声远去,一个身影从巷子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衣,笔直的背脊,他转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比月色沉冷。
他冷声道:“出来。”
屋檐上,一道人影跃下,走到了男子跟前,地上便多了一个窈窕纤细的影子。
“是你。”
女子一身灰衣,容貌绝艳,单膝跪下:“天光见过镜湖妖尊。”
北赢紫绒貂族,无尾妖女,天光。
天光是紫绒貂族罗什妖主的弟弟罗晋与人族所生,是一只无尾的半妖,在紫绒貂族,尾巴越多,血统便越好,无尾的貂,又是半妖,在北赢,几乎是妖见妖打。
五十年前,天光得镜湖妖尊点化,才修成了人影,此后,便一直追随于他。
镜湖只是片刻诧异,问:“你来人族做什么?”
“天光在北赢寻了您十多年未果,前几日,感应到了妖尊您的炽火决,天光这才私出了北赢来寻您的下落。”
十多年前,镜湖妖尊便无故失踪,后来,天光听闻,在楚彧妖王攻入大阳宫当日,镜湖妖尊被钉了三十六道诛妖锁,从此之后,行迹成谜。
镜湖追着地上马车压出的痕迹,快步往前走,只道了句:“你回北赢,不用跟着我,以免惹人生疑。”
天光跟在后面